听说她父母也不再对她抱有指望,直接将她送出了国。
对人生规划清晰如郑予安,当然不会对这种游戏人间的人有好感。但他不喜欢许嫣然,更是因为她占着别人梦寐以求的资源和地位,却如此肆意挥霍,践踏别人的心血和努力。
虽然姜渺从未对他解释过当初假扮许嫣然的渊源,但他大致能推测出来龙去脉。所以他无法在目睹过姜渺的伤痕和狼狈之后,原谅一个造成一切而自己却轻飘飘离去的人。
虽然许嫣然在他家补过课,但他们交集不多。印象里她以前很能聊,虽然上课从来不听,下课却喜欢四处找人聊天打闹,当然也跟他说过话,但他通常不理,久而久之他们就成了补习班里最陌生的两个人。
年少时的生疏却在他乡遇故知后成了话题的开启,许嫣然一如既往的能言善道,兴奋地自顾自滔滔不绝。
“我早听我爸妈说你在北市发展得很不错,你还开公司了是不是?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你读书的时候就那么优秀,有出息是肯定的……”
郑予安听得并不十分认真,眼神一直往马路对面瞧,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什么也没找到,手机却收到了她的信息。
姜渺:【不好意思,新接单的客户临时要求改稿,我先回去了,下午让苏阿姨把u盘送给你吧。】
郑予安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心里涌上巨大的失落,但也只是压着情绪,秒回道:【好,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那头只是简短回复了一个【嗯】,停止的聊天界面像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郑予安望着手机发呆,耳边却传来几声呼唤,将他的神志拉回。
“你现在是……”
许嫣然扫了一眼他握着手机的手,“有事要忙,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
郑予安收起手机,神色淡漠。
从认识他起,他脸上就常常是这副表情,多年再见,许嫣然竟然觉得还挺亲切。她笑着说:“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叙叙旧吧,咱们俩也有好多年没见了呢。”
叙旧?
郑予安自认为和她无旧可叙,但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良好的教养还是告诉他,待人接物礼貌为重,和许嫣然到底还是有些渊源,不好这么拂她的面子。
所以他犹豫了下,同意了。
这一片郑予安很熟,他带着许嫣然找了一处咖啡馆,进门的时候礼数周全地先开了门,等她进去自己再跟随其后。
他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后走出来一个身影,望着他们进门的背影,咬着嘴唇久久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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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嫣然和郑予安并肩的背影像两株挺拔矜傲的修竹,一起消失在咖啡店的门后。
姜渺丢了魂一样远远望着关闭的玻璃门,手无意识的紧紧握着手机,指骨都用力到发白,屏幕依旧亮着,上面是她和郑予安的聊天界面。最后一句停在她刚刚发送的【嗯】。
和许嫣然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近十年以前,那个屈辱难言的上午,她被她的母亲践踏、羞辱,而始作俑者躲在楼上,从窗帘的缝隙里默然窥视着她的狼狈,却对自己造成的一切无动于衷。
明明是共谋的骗局,却因她的疏忽而暴露,而欺瞒的代价,于她而言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训斥,降临在姜渺身上的,却是风暴一样的狂怒和刻骨之痛。
年少的姜渺心中,除了继父周强之外,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恨意伴随愤怒,而愤怒往往是因为自身的无能为力。
姜渺无比清楚地知道,她的恨意不过是小孩子妄图拿石子砸天上的飞机,对许嫣然无法造成丝毫影响,她的人生依旧一片坦途。
这些年经历了很多事情,那些年少时的委屈和仇恨,有一些随着心智的成熟而自我和解,但更多的已经内化在心中,成为她个性底色的一部分。
姜渺偶尔想起许嫣然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没有太大波动,只是觉得她是属于过去的人,她已经长大,不应该再让她成为自己的魔障。
可是再次见到她,姜渺才发现自己以为的成长其实只是在原地踏步,自以为坚固的心防,却在见到依旧闪亮耀眼的她时,摇摇欲坠。
更别提她还和郑予安在一起,这更是触到了姜渺心中的隐秘。
从以前她就觉得,她是一个偷走郑予安几年时光的窃贼。如果当初她没有用许嫣然的名字和郑予安相识,他们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
郑予安会和一个与他相配的女孩子在一起。而这个可以与他相配的女孩子,在姜渺有限的见识里,就是许嫣然的样子。
至少他们家世匹配。
姜渺的心酸涩成一颗苦熟的杏子,表皮已经糜烂,不住地往外淌着苦涩的汁液。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离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郑予安完成三年之约。或是等待有一天,他心意转变,提前结束约定,那她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至少能挺直脊背,不问缘由,平静地离开。
可是脚步不听使唤,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穿过了马路,站在了咖啡店外。
郑予安和许嫣然不坐在临街的玻璃墙边,隔着店内垂挂的装饰品,看不清许嫣然的脸,只能看见她头上那一抹显眼的红发,正随着说话的动作而微微摇晃,像一面张扬的小旗帜。
他们似乎聊得很开心。
姜渺心里不是滋味,在这里多看一眼都只是给自己找罪受,她转身想离开,走了几步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随即响起惊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