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到那个女人,“周绪起”
的妈妈。
女人完全符合想象,她气质温婉地背上旅行包,转头冲他笑着说小绪要好好长大。
话音未落,她拉开大门,刺目的白光瞬间灌满双目。周绪起揉了揉眼睛,试图伸出手去拽眼前人的衣角。
手指在空中滑落,再抬眼时,只剩一片空荡。
他摊开手看了看,掌心的纹路逐渐模糊,眨了眨眼,手心接到一滴冰凉。
她走了。
她说小绪要好好长大,可她不知道她的小绪早已经不见了。
他消失了。
他早就不见了。他不是他啊。
又一次情绪的大起伏过后,他终于面对某个事实。
他现在不过是只鸠占鹊巢的鸠罢了。
心底忽然生出荒谬感——他被迫来到这世界,转头却现连一具和自己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身体的掌控权都没有。
他没有权利代替“周绪起”
去过他的一生,周小少爷有父亲,有逝去的母亲,有朋友,有两位状如亲人的哥哥。同时他爱好广泛,会跳舞、吉他、滑板、摩托。他嚣张狂妄,有底气表达他一切想法。他对于他在这世上所有关心他的人来说,是不可磨灭的存在。
而他介入他的生活,甚至完全掌控他的生活。
一个鸠占鹊巢的鸠真的有权利代替原本的鹊生活吗?
他占领他的巢穴,抢占他所有社会关系,代替他。
可是他哪里来的资格去这样做?
他在这世上尚有他的意义,而他抢占他的意义,替他前行。
每走一步,都是“没资格”
。
周绪起睁开眼睛时,现自己维持一个姿势不动很久了。
整具身体貌似僵在了床上,他头脑一片混乱,又觉得自己格外清醒。
月光透过窗帘未拉的窗户投射到书桌上,僵了许久,周绪起终于从床上起来。
在床头柜里摸出包烟,推开窗户,咔嚓——
打火机的火光冲破黑暗亮起,颤颤巍巍的一小撮火焰,仿佛是小房间内唯一一样令人感到温暖的东西。
周绪起坐在桌上,随手扯了张纸过来落烟灰。
旁边是通往房间露台的落地窗,他没去,也懒得思考为什么不想去露台,就这么弓着背坐在桌上,眼睛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楼下花园中的灌木丛在秋日生得茂盛。
他咬着烟看着外边,大概是看月亮,又或者哪里都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