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尧跟她妈妈倒并不介意,都是大方人,还一把把林渡拉过去,站宋小尧她妈遮阳伞的最中间。
两个人暖烘烘的体温一左一右烘烤着她,林渡心里的火山好像有熔岩在潺潺流开,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从育英中学家属院出来,这片是上年岁的老城区,遍布满眼的七十年代苏式筒子楼,红砖墙边大槐树摇摇晃晃。
往南走像是见证城市更迭,高楼大厦平地而起,现代化的建筑,恢弘的装潢,一眼望不尽的繁华。
临近开学街上人也比往常多,林渡跟着宋小尧母女往南过了一条街,去到附近便民商圈一家永辉超市。
林渡记着老林这两天有点中暑,特地称了点绿豆,预备回去煮了绿豆汤放冰箱冰了之后给老林装保温杯里让他上班喝,清凉还能解暑。
爷爷这两天还念叨着要吃排骨,但他身体状况不大允许沾荤腥,林渡想了好久买了两根玉米,想着煮个清淡的玉米排骨汤。
除此之外又买了一点西红柿,切开了放一点绵白糖,在盛夏天里格外好吃。
完事之后宋小尧和小尧妈妈要去百货区,新学期开学,宋小尧要买一点新的生活用品。
林渡旧的东西都还能用,没什么要买的,安静跟在她们身后,偶尔被点到名就认认真真地给出一点建议。
前前后后逛了一大圈,往回走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钟。黄昏时分暑热未消,夕阳的金光隐晦泛开,洒水车漂着水泽慢吞吞地开走,管他光还是水,一层又一层往整街携风轻颤的老槐树上镀。
人工洒水给燥热的天带来一阵短暂的清凉,遮阳伞变得可有可无。
小尧妈妈遇到一位老街坊,跟宋小尧三个人在前面聊得热火朝天,林渡跟在后头,不紧不慢走在三个人的影子里,竟然觉得惬意又放松。
难得脑袋空洞洞的没有想什么,只有耳朵听见周围四处的白噪。
洒水车发动机的轰轰和水落地的沙沙声,草丛的蝉鸣和少男少女肆无忌惮的玩笑。无不昭示着这世界的勃勃生机。
“渡渡!”
走前面的宋小尧突然转过头来掩着半边嘴,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冲林渡说,“你看那边!”
不知道对方又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林渡顺着宋小尧暗指的方向看过去。
视线终点是一家很未来科技装潢的轰趴馆,男男女女一行人,刚刚从里面出来。
远远的,看到一个男生背对站着,一脚撑着地身子歪七扭八的。他对面两个女生挽着手,样貌被男生高大的身型遮挡住。
隔了一条马路听到其中一个女生说:“季家乐你就告诉我们他到底喜欢什么吧,我们也想准备点什么呀。”
被叫做季家乐的男生口气跟站姿一样吊儿郎当:“准备啥啊?”
女生急了,有点郑重:“今天是他生日。”
不知道这个“他”
说得是谁。
季家乐猛拍了下脑袋,没大好气儿:“这是他今年第三十八次生日,他就是爱找人一起。”
林渡收回眼,看向宋小尧,没懂后者让她看什么。
宋小尧磨叨了句朽木不可雕也,然后跑过来趴在林渡耳边说:“他们说的就是我跟你说的人啊!”
宋小尧跟她说的人?
林渡好好地回忆了一下,她实在跟她说过很多人。包括但不限于强基班的尖子生,理实验的富二代,四楼理科平行班的校霸,甚至连班里爱开屏的花孔雀都说过……
马路另一边季家乐还急赤白脸在解释:“真不用送,这逼从小到大缺过啥啊,爹妈恨不得宠上天了都,惯的成天作天作地。”
“要我说,他就一祸害。还长那样,招一堆小姑娘。”
这话怨忿中还隐隐藏了一丝嫉妒。
季家乐骂完还不解气,半天又补上一声:“妈的。”
轰趴馆的门这时候闪了个缝,吱呀一声,冷白骨感的一手半推开门。
宋小尧猛拍林渡肩膀:“快快快看!就是这个!”
林渡终于重新看过去。
视线里,贴满各种海报的玻璃店门遮住他半边身子,男生一侧肩贴着门边,懒懒撑住身体。身后室内冷气汩汩,吹得宽大的白T空荡荡地贴在他高瘦单薄的肩背上。
不骄,不颓…一身倦骨头,独一无二的少年气。
宋小尧说他叫周嘉梁。
连哪个“jia”
哪个“liang”
都清楚。
周嘉梁。好像经常听人讨论他衣服鞋子的牌子,看到他名字写在年级排行大榜的前列,听说谁又表白被他拒绝了。
黄昏的日头还毒辣,金光闪闪落在他额头前的碎发上。
林渡见过他,在附中下午两点半的球场边。
那天学校更衣室停水,打完球的其他男孩子大汗淋漓地回教室,她从广播站出来路过球场,撞见老师正在劈头盖脸地骂他。
旁边同学说他是回家冲澡,他头发还有点湿,风一吹,林渡从旁边经过,闻到沁人心脾的冰镇橘子的味道。
他好像总是懒懒的疏离,被老师批评了也不像这个年纪年轻气盛的男孩子冲动反驳,反而脸不红心不跳地乖乖点头,不知真假地说下次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