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温晁那帮人落荒而逃后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倒还好,等上三四天左右,也许会等到其他家族的人搬来的救兵。怕就怕温家的人不仅不雪中送炭,还要落井下石。所谓“其他家族”
,也只包含姑苏蓝氏和云梦江氏,若是温家从中阻挠作梗,“三四天”
这个时间恐怕还要翻一翻。
魏无羡收回树枝,在地上粗粗画个地图,连了几条线,道:“暮溪山到姑苏,比暮溪山到云梦要近一点,应该是你们家的人先来。慢慢等。就算他们不来,最多多等个一两天,江澄也能赶回莲花坞。江澄人机灵,温家的人挡不住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蓝忘机垂下眸子,恹恹的样子,低声道:“等不到的。”
魏无羡道:“嗯?”
蓝忘机道:“云深不知处,已经烧了。”
魏无羡试探着道:“。。。。。。人都还在吧?你叔父,你哥哥。”
他本以为,就算蓝家家主、蓝忘机的父亲伤,应该还有蓝启仁和蓝曦臣能主持大局。蓝
忘机却木然道:“父亲快不在了。兄?失踪了。”
魏无羡那只在地上乱画的树枝定住了。上山时那名世家子弟说过,蓝家家主伤。可他没想到,会伤到“快不在了”
的地步。也许
是蓝忘机这两日刚刚收到了最新的消息,说他父亲快不行了。虽然蓝家家主常年闭关,两耳不闻关外事,但父亲就是父亲。再加上蓝曦臣还失踪了,难
怪今天的蓝忘机一直格外阴郁、火气也格外大。魏无羡登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能说什么。谁知,他稀里糊涂一回头,整个人都僵住了。火光把蓝忘机的脸庞映得犹如暖玉一般,更把他腮边的一道泪痕照得清清楚楚。魏无羡呆了呆,心道:“要命!”
蓝忘机这种人,一辈子可能就流那么几次泪,偏偏这几次之一却被他撞上了。他这个人最
看不得别人流眼泪。女人的眼泪看不得,看到了就想上去哄一哄、逗一逗,逗到人家破泣而笑。男人的眼泪更是看不得。他一直觉得,撞到一个平素强势的男人的眼泪,比不小心看到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孩子在洗澡还可怕,偏偏他还不能上去安慰。
在家府被焚毁、全族遭受欺压、父亲临危、兄?失踪、身有伤痛的多打击下,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魏无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把头别了过去,半晌,才道:“那个,蓝湛。”
蓝忘机冷冷地道:“闭嘴。”
魏无羡闭嘴了。
柴火烧得炸了一声。
蓝忘机静静地道:“魏婴,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魏无羡道:“哦。。。。。。”
他想:“生了这么多事,蓝湛心头正烦得要命,却还有个我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怪不得这么
生气,腿受伤了没力气不能打我,只好咬我了。。。。。。我看我还是给他留个清净地儿好了。”
憋了一阵,他还是道:“其实我不是想烦你。。。。。。我就是想说,你冷不冷。衣服烤干了,中衣给
你,外衣我留着。”
中衣是他贴身的衣物,原本并不合适给蓝忘机穿,但他的外衣已是脏兮兮的不能看。姑苏
蓝氏的人都生性好洁,把这样一件衣服给蓝忘机,似乎有点冒犯。蓝忘机没说话,也没看他,魏无羡便把烤干的白色中衣扔到他身边,自己披了外袍,默默滚出去了。
两人一等就是三天。
洞中无日月,之所以知道是三天,全靠蓝家人那令人指的作息规律,到了时辰自动睡去,到了时辰又自动醒来,因此,看看蓝忘机睡了几觉就能算清时间。
有了这三天养精蓄锐,蓝忘机腿上的伤没有恶化,缓慢痊愈中,不久便又开始打坐静修。
这几日魏无羡都没有在他眼前晃,等蓝忘机恢复了平静,调整好了情绪,又变成那个无波无澜无表情的蓝湛,他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去,厚着脸皮假装那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也很有分寸地不再撩他好玩儿了。两人相处之时不冷不热,倒也平和。
期间,两人到黑潭附近窥探了许多次。屠戮玄武已经把所有的尸体都叼进了龟壳之中,漆黑的庞大龟壳浮在水面上,像一艘无坚不摧的巨型战船。前几次都听到从里面传来沉的咀嚼之声,后几次就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类似睡着后打呼噜的声音,犹如闷雷阵阵。
两人本想能不能趁这只妖兽睡眠之时,偷偷潜入水底,寻找逃生洞口,可最多在水底游荡一炷香,便会被那妖兽觉察动静。而他们找了好几次,始终没找到江澄说的那个洞,魏无羡怀疑是不是被那妖兽身体的某一部分给挡住了,想再把它引出水面,可那妖兽却像是大闹一场之后倦了,不怎么爱动了。
他们把岸上散落的羽箭、?弓、铁烙都捡了起来,抱回去一数,羽箭过百支,?弓三十余把,铁烙十几只。
这时,已是第四天。
蓝忘机左手拿起一支?弓,凝神察看它的材质,右手在弓弦上一拨,竟弹出了铿锵的金属之音。
这是仙?世家用于夜猎妖魔?怪的弓箭,制造弓和箭的材料皆非凡品。蓝忘机将所有的弓弦都从弓上拆了下来,一根一根尾连结,结成了一根?弦。他两手将此弦绷紧,随即一甩,弓弦闪电般地?出,一道白光炫过,前方三丈之处的一块岩石被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