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屿起立,还不及拔剑,只听得噗嗤一声,仿佛什么东西被戳破了,随后是淅淅沥沥的声音,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野兽濒死的喘息和悲鸣。
千屿一把掀开盖头:“师叔?”
环顾四周,屋里到处都是喷溅的黑色血迹,如蜘蛛长腿,顺着墙壁向下流淌。
诱杀显然是成功的。那庞然大物已经倒在地板上断了气,它身有肉瘤,生长着野人一样的蓬乱黑毛,黑毛零零落落盖住了它的尸首。
徐千屿用脚尖点了点那具可怕的尸首:“这便是魔王?”
死得比她想象中轻易。
“你方才,叫我什么?”
她回头,少年正仔细地剪一只蜡烛的烛芯。
千屿的注意力这才被唤回来:“师叔啊。
少年转过来:“我的名字叫谢妄真。”
千屿道:“那我尊称无真师叔,不是一样?”
“不一样。”
少年道,“尊号是尊号,名字是名字。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谢妄真。”
少年笑了,在一团烛火辉映下,一个如此认真而含情的笑:“今日之事,我要怎么回报你呢?
可惜门忽然被打开,后面的话便没说下去。沈溯微终究不放心,得手之后便立刻带人进来,将她带走。
徐千屿后来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
若干年前,无真师叔出秋时撞上魔王,年少轻敌,与之单打独斗。最后拖着残躯逃回蓬莱的,到底是师叔,还是假扮做师叔的魔王,就连师尊和其他长老都没分辨出来。
她一个筑基期小弟子,既没见过师叔,也没见过魔王。她又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前缘(四)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灰暗了很久的生活,终于点亮了光明。
她顾不上为独来独往失落,也不会为师弟阮竹清伤心,更不会顾忌同门间的风言风语了。因为她心里有了期待的事。
她期待得空去后山见谢妄真。当然,她懂得这宗门内规矩,不肯丢人现眼,所以每回都是拼命修炼,绞尽脑汁地想几个问题,才去以请教为名,故作满不在乎、实则心跳砰砰地和谢妄真谈话。
人都说小师叔年少勤奋,但千屿看来并不如此。他总是一边喂她些水果,一边与她闲聊,非常惫懒。
不止一次,她跟他说过陆呦的坏话,说自从来了陆呦,自己如何诸事不顺,自然,她也不是好惹的,上了她记仇小本的人,哪有好果子吃。她经常借故挑衅陆呦,虽然没什么实际伤害,但看着陆呦眼眶红红,口头吃瘪,至少心里很痛快。
这时候谢妄真总是微笑着摩挲着手指,静静地听。
有些细节,她是早该发觉的。
谢妄真虽是法修,但偶尔能指点她剑法,还陪她喂招,一来二去,千屿剑法突飞猛进,若再破一个小周天,就能升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