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件白色的大工装裁成几大块,缝刃机咯噔咯噔的响著,小聂卫民就在这熟悉的,咯噔咯噔的声音裡睡著瞭。
后半夜,聂博钊回来瞭。
收音机裡面说,现在乌玛依的温度,已经降到瞭零下三十度。
进门的时候,门冻住瞭,推瞭好几把才把门给推开。
不过一堵墙,裡外冰火两重天。
“你居然还没睡?”
见陈丽娜在大卧室裡坐著,聂博钊倒还有点儿吃惊。
他外面的呢子大衣上一层子冻硬瞭的冰,脱的时候衣服哗啦啦的作响。
小书房的火墙就是从这客厅裡生的,把两隻脚往墙边上一搭,聂博钊的眼睛就闭上瞭。
隻见她在拨拉炉子,淡淡的煤灰扬瞭起来,聂博钊也没睁眼睛。煤不够瞭,她又出去提瞭趟煤,虽然说隻是开瞭那么一下的门,但门外立刻就扑进来一股子的寒气。
聂博钊本来想提醒陈丽娜披上军大衣再出去的,大概是冷,也是烦闷,就没张嘴。
忽而,一阵特别熟悉的香味就把聂博钊给诱的,睁开眼睛瞭。
“烤土豆,你居然还做瞭这个?”
“大漠红沙土裡种出来的土豆,跟咱们内地的不一样,要直接这样烤,中间空瞭,两边两层皮。但是,用大漠裡的红沙土把它裹起来再烤,不让水份流失,烤出来之后,会是熟板栗的味道。”
灯下的陈丽娜颇有几分得意,仔细剥去红土,裡面是一层报纸,再把报纸剥瞭,才是这沙漠裡特産的红皮土豆,掰开,熟栗子的香味愈发浓烈。
边疆的土豆品种,不下数百,但是用来烧烤最好的,是克新18号,裹上戈壁滩上特有的红泥,考出来真的就跟板粟似的。
“这怕又是你的老聂跟你说的?”
“可不?”
“我隻会吃,不会干,小陈同志,你不会还要说,配著酸菜更香吧。”
果然,陈丽娜端瞭一搪瓷缸子呛过油的酸菜过来,自己也拿起瞭筷子来“你还说,切记烤鸡蛋也要用红泥裹,烤出来才香,我没听你的,就那么烤瞭,你瞧瞧,成瞭个空壳子。”
啪叽一声,她捏开两隻烤焦瞭的鸡蛋,果真隻剩个空壳子。
“你那杏树叉子就是个骗子,小陈同志,你要相信我,我不但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也不会烤土豆,至于用红泥巴裹著这种事儿,肯定也是他跟你吹牛的。”
聂博钊全然不顾自己这样说,要败坏瞭上辈子的自己在陈丽娜心中的形象,刨瞭几大口热腾腾的酸菜,又连著咬瞭两口土豆,往外哈著白气。
“不可能,我所有对于沙漠生活的经验,全来自于他。你猜猜,为啥咱傢这么暖和,别人傢烧瞭同样的煤,就没咱傢暖和。”
“为啥?”
“也是他告诉我的,厚毛毯都不管用,得用咱们塑化厂生産的大塑料,你看咱们傢窗子外头蒙的那些大塑料,就全是我从石油厂弄来的。”
塑料,就是从石油当中提取的。
目前,共和国连一斤石油,一粒大米都没有进口过,所以往后遍地成灾的塑料,还是个珍惜东西呢,最多的是做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