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境好,人长得俊,也不被逼迫读书,想来父母最大的希望是她日后能找个称心的婆家。
“哎呀,光待在家里有啥意思?外面到处都在盖高楼大厦,还有路上跑的那小车可多了,咱这里一年也见不了几辆车,每天都是不一样的。现在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改革开放’。趁年轻,有力气,咱就应该多出去走走转转,老憋在这里,没劲透了。”
周远兴致高昂,劈里啪啦一口气儿说了许多,说完却发现身旁无人应和,面上稍稍有些挂不住,他不甘心地看了一圈,看见只有杨咏晴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嘴里喃喃,“老憋在这里,没劲透了……”
忽然杨咏晴抬头,郑重地说:“周远哥,你说的没错,是应该多出去走走。”
“哈哈哈,看,我没说错吧?!晴妹就同意我的看法,她也是一个女孩子呢,挺有胆气和胸襟的。好样的!”
周远喜得眉飞色舞。
“哎,周远,也不能这么说嘛,我也想出去啊,可我家里不同意,我能有什么办法嘛?”
谢萍微蹙双眉,撅起小嘴,显然很不同意周远夸奖杨咏晴却贬低她的做法。
一直沉默的代佳炜忽然开口,“其实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也很正常。”
而周远刚好不想再和谢萍一个女孩子争论,顺势岔开话题,一把揽过代佳炜,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大炜,你呢,马上毕业了,你准备去哪儿?”
周远很有信心,代佳炜会跟自己的想法一致,他们这一群同龄人中,除了杨咏晴和杨扬学习成绩最佳,有考上高中的希望,杨芝是被家里逼迫,考不上高中也得考职高,其他人都是成绩平平,家里也无意强求,能拿个初中毕业证已经顶好了,好多人连小学都没读完呢。
面上装作不在意,可杨咏晴心里却忍不住悄悄关注,她也想知道代佳炜之后的打算。是会选择外出打工还是会回到父亲家,三年的中学已上完,他应该不会再留在杨庄村的姐姐家。
只是如此一来,以后想见他一面,怕是很难了。
杨咏晴抬头,见天边夕阳下沉,红彤彤地染透半边天,心中莫名感到无法自抑的哀伤,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代佳炜时,也是这样的傍晚,这样的霞光满天。可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不知为何,一向闹哄哄地放学路上忽然变得很安静,夕阳给每个人都镀上层光芒,从头发丝到衣服的边缘,隐隐发光。
这时杨咏晴才发现不止她,还有其他人也盯着代佳炜看,仿佛都在等这个沉默的年轻人说话。
三年后(2)
“我就待在我姐家。”
闻此一言,杨咏晴心口乍然一恸,她自然知道代佳炜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其实还能为什么呢?除了那个巧笑倩然,惹得他眉眼频频相顾的女子谢萍,又有谁能值得他留于此呢?
杨咏晴不想妄自菲薄,却总忍不住自艾自怜,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忽而又感觉自己如一条离岸的鱼,无法呼吸,濒临死亡。
她迫切地想要离开,远远地离开,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无人能懂她的心思,杨咏晴越走越快,企图无声无息消失在众人面前,身后还远远传来周远满是不解地问话:“啊?不会吧?大炜,你竟然只想待在你姐家??!那可太没意思了啊!!!”
杨咏晴无奈地摇头苦笑,周远哪里会懂代佳炜的心思,他是要守在佳人身侧啊!
杨芝和杨扬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斗嘴起劲,忽然见杨咏晴远远地跑在前面,忙撒腿跟上,“小晴,等等我啊,等等我。小晴,跑那么快干嘛啊,又忙着回家干活啊?那本数学题集,别忘了还我,我今晚得做。”
夕阳完全消失不见,黑色天幕慢慢拉开,有些殷实的家庭已经拉开电灯,村里零星几户人家灯火通明。
杨咏晴低头快走,不期然在自家屋后拐弯处撞上一人。
她正要开口道歉,那人先时捂住胳膊“哎哟,哎呦”
叫唤两声,然后怒声斥骂,“妈的,没长眼啊?撞老子身上,哟……是你啊?”
语调变化之丰富,不由得杨咏晴不抬头,这才看清撞得人正是隔壁邻居,杨正河。他也不知刚从哪里钻出来,一脸食髓知味的餍足。
“对不起。”
杨咏晴说完抬腿要走,却被杨正河一把拽住胳膊,“哎,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杨咏晴奋力挣开胳膊,“那你想怎么办?两句‘对不起’?”
“呵,呵呵……”
杨正河轻笑两声,然后上下扫视杨咏晴,赤裸裸的目光让人厌恶,杨咏晴后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
“这……女大十八变,老胡子家闺女,也长成大姑娘了,只可惜,啧啧……太干,太瘦……”
边说还边伸手虚虚地比划,样子猥琐十足。
简直让人犯恶心,杨咏晴强忍心中不适,不打算跟他多废话,想绕过他赶紧回家,然而杨正河却将她堵在小过道里,不让她走。
他伸出胳膊挡住杨咏晴,“怎么,就这么走了?你刚才那么用力地撞我,现在我胸口还疼呢?轻易就想走?”
突然想起三年前因为疯女人,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大半夜扔在小南塘里,后来足足病了半个多月才好。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他知道其中肯定有眼前这个死丫头。
前尘往事乍然浮嚣尘上,杨正河恨得牙根痒痒,当年他上门理论,被杨咏晴的暴躁大哥操起一柄铁叉给赶了出来,他不得伸冤,眼下不正是报仇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