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在等皇帝的反应,只见皇帝身体极为放松的往后一靠,略一抬手:“你且讲来。”
刘全又磕了个头,而后才道:“陛下,这民告官虽然罕见,却并不是什么闻所未闻的事情,臣担忧的是那妇人所告之人,还……”
刘全左右扫了一眼,低下头道:“还请陛下屏退左右,这事实再是不足与外人道也。”
笑话。
云歇瞧着他拙劣地演技只觉得好笑,若真是什么顶顶重要的事情,又不方便与人说,那大可以递上去一封奏折,在不放心就自己亲自去面圣,偏偏在朝堂之上大庭广众的说了,而后又说什么不足与外人道也,真是可笑。
且看众人的反应,那民告官一事想必不是什么秘密,可偏偏他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且方才刘全那撇过来地一眼十分显眼,演技如此拙劣,只怕就是为着他云歇来的!
“无妨。”
皇帝换了一个姿势,双腿交迭着,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搭在扶手上,姿态仍旧十分慵懒,目光若有若无的向云歇的方向看去,唇角勾起一抹笑来:“爱卿但说无妨,朕,绝不会包庇。”
包庇那两个字还特意加重了音调,一双锐利的眼瞳紧紧的看着云歇。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内涵谁似的。
“今晨,一老妇人进了京兆尹,自称……自称是……”
皇帝眉心微蹙,十分不耐:“你的舌头若是不利索,朕就换一个利索的人来当这个京兆尹!”
刘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张口道:“那老妇人自称是曾在孝惠皇后身边伺候过的老人!”
云歇眼神一利,眸光微冷。
孝惠皇后徐书意,武帝的发妻,太子林阙的生母。
原来不是奔着他来的,是为了太子啊。
云歇抬眸,正对上皇帝望过来地目光,那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笑意,甚至不像是对一个人的,更像是对一个能够随手捏死的猫儿狗儿。
正因为猫儿狗儿孱弱,所以哪怕偶尔会被这些小玩意抓挠了也混不在意,还能继续乐呵呵的逗弄下去,可这小东西若是不合自己心意了,那就是要教育的了。
皇帝如今对林阙,正是这个心思。
朝臣一片静默。
能混到上朝听政这个地位的人,就没有傻子,孝惠皇后的名号一出来还有几个人感觉不到猫腻?
更何况皇帝连自己脸上地表情都不屑于管理一下,不是个傻的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局!
刘全趁热打铁,“前不久春宴,太子妃的人选也跟着定下来了,那可是宣国的大喜事,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是不晓得的!那老妇人本就是个在田间耕作的百姓,也听说了此事,也正是因为此事才叫她心里不安,不远万里上京来告状啊!”
邵秋冷不丁开口道:“刘大人真是好长一条舌头,说了半天竟还没说出来这案子是什么,反倒是绘声绘色的将那民妇的家世说了干净,和该是去瓦舍说书才是,这么多年倒是,埋没了。”
云歇听见他开口也颇为意外。
自打姜贵妃去了之后,云歇也登门过几次,可次次邵秋都避而不见。
云歇从前还想。这人当初把自己和姜泛的事情拿过来做了投名状,那分明就是不太在乎的模样,如今人家姑娘香消玉殒,他倒在这里暗自神伤,一副深情款款得模样。
云歇对姜泛并不熟悉,最多感叹一下这位为了兄长愿意放弃自己性命的姑娘死的实在可惜。
只是邵秋若是因此和他生了嫌隙,而让林阙失去了邵家这个有力的助力,未免太过于可惜了些。
不曾想,此时却是邵秋开了口。
云歇收回目光,低头思考着。
刘全气的脸颊涨得通红,但顾忌这他背后邵家的势力,终究没敢说什么过分的。
刘全很恨的扭头,大声道:“那老妇人曾深得孝惠皇后的信任,当年孝惠皇后生产之时她也是在身旁伺候着的!当年武帝战死,孝惠皇后整日以泪洗面,身子孱弱不堪以至小产,那老妇人说了,当年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是个死胎!”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胡说八道!太子殿下如今分明健健康康的端坐在东宫呢!”
有嘴快的官员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失言之后又战战兢兢的低下了头。
刘全这话,分明就是要在林阙的血脉上做文章!
当年孝惠皇后在行宫早产,一切都十分匆忙,当时在场的都是她的心腹,谁料出了这么个背主忘恩的东西!
“刘全。”
皇帝低声喊了一句,语气里却毫无威胁之意,“不可胡言!”
“微臣不敢!”
刘全又磕了下头,动作狼狈的扶了下歪掉的官帽,道:“太子一事事关国本,不可不慎重!若是万里江山拱手他人,又如何对得起历代先皇啊!”
呸。
云歇都不想瞧他,还说什么历代先皇,开国皇帝是武帝,篡位乱国的是怀帝,弑父上位的是当今皇帝,除了前头那位是英明神武的,后头两个是一个比一个可恨。
那头刘全又开始磕头,力道上不掺半点水分,额头都磕出血来了,“陛下,此刻那妇人正在殿外!不下若是不信,大可以传唤她来文化。”
皇帝使了个眼色,孙德海立刻朗声高呼;“传——”
不一会,一个穿着粗布衣服,身形矮小,头发干枯的老妇人被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随之一起传进来的还有浓郁的药味,她抖着身子跪在大殿之上高呼万岁。
“民妇葛氏,拜见陛下。”
“葛氏,你可知道,攀诬当朝太子是何罪责?”
皇帝眼眸微眯,冷然道:“朕就是诛你九族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