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战报放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又觉得林阙其实没什么错,陈国与宣国也是积怨已久,不差这么一次,而且如今陈国仁被羞辱的越愤怒越能振奋自己的家军心,还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咱们这位陛下还真是能耐。”
邵秋怀中抱着一摞高高的奏折走了进来,将奏折摆在桌子上之后,自己也顺势坐下。
邵秋道:“当初他说要御驾亲征的时候,满朝文武相信他的人一只手也数的过来。如今打了几场漂亮的仗,风评倒也好起来了。”
云歇张嘴欲要说话,又忽然顿住了,上下扫了他几眼,道:“你是自己走进来的?”
面前的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不难看出他眉宇间的欢快,邵秋这几天只觉得刮过来的风都是香甜的。
“托了你的福,南山先生对我这腿疾也十分感兴趣,如今已经可以简单的走上几步了。”
他说的轻巧,但是云歇观他额角的薄汗,便知他这几步走的并不简单。
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云歇敛眸移开视线,既然他不想说,那他也只管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邵秋继续道:“飞凤将军将军那边近日都没有什么消息,两军仍在僵持,不过局面总是稳住了。如今两头大战场都是好的,但是周边小股势力流窜,骚扰的百姓不得安宁,也是时候要整治一番。”
云歇的目光落在战报,“当地的知府都是干什么吃的,若是不愿意办事,有的是青年才俊愿意顶上。”
虽说新人没有老人带着,总是会先多犯些错,却也比不办事的酒囊饭袋强上许多。
“强龙难压地头蛇,且陛下如今上位不久,虽惩治了些贪官污吏,这还没有对那些豪强动手,底下人拿不准上头人的心思自然也就不敢办事。”
邵秋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这可不是为他们辩解啊。”
“不愿意办事的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办事。”
云歇笑了一声,将战报合上,“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记得……去岁有一个上京告状的县令,告的就是当地政府贪污腐败,与豪强相勾结。”
邵秋也回想了下,点头,“是有这回事,只是当时先帝忙着渡边将军出征,后来又一心扑在斩杀贪官之上,陛下上位之后也没有消停日子,他那边的事情倒是一直搁置着。”
“你瞧他可当用?”
邵秋挑眉,“你想抬举他?先前提拔王颂年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心生不快了,如今还要再来一次?”
王颂年是个微末小官,那县令也不见得比他高贵多少,且京官自来是比地方要更贵上一层的,地位更相差无几了。
“我要提拔他,不见得就要提拔他的官职。”
云歇抬眸,正与邵秋对视,“我只需要给他权利就够了,等他做出实绩来,再自己往上爬。”
给他兵,给他权,他要是个有能耐的自然护把一方安稳,到那时再将他提拔起来也是名正言顺,他若是不成,就是封他做丞相也无用。
云歇指尖才刚碰到茶杯就缩了回去,随意道:“还有你上回说的那个……贺妤安,也一同派过去吧。”
邵秋盯着他瞧了一会,最后收回视线,略一点头,表示自己的认同。
…
十月末,
初雪。
往年宣国的初雪都是纷纷扬扬的,今年倒是少见的小雪,一片片雪花从空中落下,从昨夜下到今晨,地上也不过是薄薄的一层。
天刚破晓,
一匹孤零零的战马背对着阳光,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城门,闯进人群,惊的一片尖叫。
守城的士兵只以为是一匹疯癫的马,直接将其射杀,靠近时才发现那马身上裹着的是宣国的战旗,已被鲜血染透又僵硬干涸。
阳光照射在马儿的眼瞳上,最后一缕热气从它口中释出,它完成了那早已战死的主人的遗愿,最后合上了眼睛。
守城的士兵颤抖着将马背上绑着的竹筒卸下来,从中取出了信封,交给了他们当中唯一一个认字的人看,那人只略看了两眼,便发出惊恐的尖叫——
“五千骑兵深陷雪山……陛下!陛下失踪了!”
关心则乱
皇帝失踪可是一件大事,更别提还是在一个国家皇室当中只有皇帝这么一个血脉的时候。
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宫里,等着那位左相大人的反应。
只可惜之前各家安插在宫里的探子被拔了个干净,此时大家都是个睁眼瞎,半点儿消息都打听不到,只剩下早朝的时候还能见到云歇的面,可这人是个惯会装模作样的,那一张脸上是半点情绪都瞧不出来。
邵秋算是文武百官之中与云歇接触的最多的人了,因着他世家出身的身份,好像旁人都觉得他格外好说话一般,一股脑的跑来他这里问东问西。
林阙上位以来砍了不少人的脑袋,云歇掌权之后只多不少,所以没人敢直接过去问,这才都来找他。
邵秋眯起眼睛,像个狐貍一般,旁人来了就道:“啊?什么?竟然这样?我一点都不知呢。”
总之,一点消息都套不出来,一个个都是垂着头走的。
众人走后,邵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转身进了书房,书桌前一白衣男子手中捧着书卷,阳光倾斜在他脸上也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正是云歇。
邵秋走过去,路过他身旁时故作不经意的模样扫了一眼,眸光一顿。
这人也没有看上去那么云淡风轻。
这几日他们二人都在一起,昨晚云歇手中的诗集就是这一页,如今都晌午了,还是这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