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河,便是那条横贯南北,从西北奔流而下,从东方入海的大河。”
只有游历四方,心怀天下的人,才能在心中描绘出大地的样貌,才能窥见它们的奇妙之处。
从玄旸的描述中,青南见到了壮丽的山河,也意识到文邑人眼中的共主——帝徵,到底占据着怎样的一块土地。
“真是块好地方啊。”
青露的眼眶微红,他想到受洪水与战争困扰的羽人族,也想到了逐渐被沼泽吞噬的羽邑。
“天下之中。”
青南俯视下方,见到正在营建的观象台,众多匠人劳作其中,圭表台旁聚集着许多人,他们是巫祝、是旅人,他们来自四方,身穿各式服装,说着不同的语言。
人们参与其中,协力营建观象台,去见证一个时代的到来。
第41章
帝徵将陶土搓成条状,粘附在未成型的泥胚上,又捏又抹,用竹片修整,泥胚渐渐成型,能看出来是一件瓶形器物,文邑的陶坊已经使用上快轮,他似乎很喜欢用古老的泥条盘筑方法制作陶器,乐在其中。
“护卫说徵叔传唤我,我去宫城不见人,果然在这里。”
玄旸跽坐在帝微对面,他身子前倾,打量木案上做工略显粗拙的陶瓶,瓶口稍显歪斜,笑道:“徵叔制陶的手法还是不见长进,歪了。”
帝徵扔掉手里的泥土,把一双泥手放在水盆中清洗,等他抬起头来,一脸嫌弃:“你一个粗野武士,也敢嘲笑我的手艺。别跪了,随便坐,我看你这几天在宫城里腿都跪麻了吧。”
“还真是。”
玄旸如获大释,立即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下,他念叨:“你们地中人喜欢跪坐,我是岱夷人,只喜欢把屁股搁在席子上。”
“你来,将瓶颈扶正。”
。
玄旸轻轻松松搞定帝徵为难的事,很快一件无可挑剔的陶瓶呈现在眼前,岱夷天生就擅长弓射与制陶。
洗干净手,玄旸坐正身子问道:“不知道徵叔找我有什么事?”
“你别跟我装糊涂,过来,陪我到外面走走。”
帝微起身,手指池苑外面的河堤,桑木郁郁葱葱。
帝微一起身,服侍的仆从纷纷俯伏在地上,对他像神明一般敬重。
玄旸陪伴帝徵,两人离开池苑,跨过木桥,来到相对僻静的桑林下,帝徵的两名侍卫被留在桥对面,没让他们靠近。
“徵叔烦虑时,会到池苑小屋制陶、做木工活,说是手里有活做,心里不烦躁,再烦恼的事也能在做活时捋顺。我想我拒婚的事,不至于令徵叔烦恼。”
帝徵冷哼一声,带着愠意:“阿瑤已经与我说了,说她前日见过你。你尽找些荒唐的借口拒婚,此事稍后再谈。”
“可是为了河东诸部内迁的事?我来文邑的路上,就遇到不少从脊山道逃进来的流人,这些时日应该更多,毕竟鹞城与鸱鸺氏的战争还没停息。”
玄旸站在树荫下,仰头见树上桑果累累,他随手摘下一串。
池苑外的桑林也归宫城所有,没获得允许,他人不敢采摘。
“如今鸱鸺君遭杀害,鸱鸺族众四散,鸱鸺君的弟弟鸱鸺期想率领族人内附文邑,遣人向我献宝乞求收留,他们人数众多,进入文邑如果不能妥善安置,必会生乱,我不敢允诺。鹞城士兵对鸱鸺人大肆杀戮,连孩童都不放过,做下人神皆憎的罪行,不只鸱鸺人失去家园,你也见到了,河东的部族纷纷外逃,都怕受到殃及。这么一大群人挤在脊山道上,又因为食物不足,互相攻杀,留下数十具尸骸,血染谷道。这些流人通过脊山道,进入文邑后,在南汾四处流窜,乱糟糟一片,如今连文邑都受到波及,我不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