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府。常风坐在院子里,把玩着给未出世的重孙准备的布老虎、布鸟之类的玩意儿。
常破奴、常青云父子则在一旁对弈。黄元边喝茶边观棋局。户部为正德帝筹措南下用度的事,常破奴早就安排妥当。干脆在家躲起了闲。
如今常家最忙的人成了刘笑嫣。她天天去五城兵马司那边公干,成了大忙人一个。
就在此时,王守仁的信使来给常风送了一件东西。
王守仁可不常给常风送东西。二人这些年只是书信往来。
这一回没有信,只有一卷画。
常风打开画一看,只见上面画了一个西瓜,还有一颗芝麻。
常风笑道:“都来看看,王守仁在跟我打哑谜呢。”
常破奴若有所思:“西瓜,芝麻?丢了西瓜捡芝麻?是这个意思?”
常风笑道:“阳明先生不愧为亚圣人。骂人都不吐脏字儿。他是在暗讽宫里那位。”
“西瓜是大明的江山社稷。芝麻是南巡。”
“皇上如此纵容宁王,想来王守仁也窥出了其中奥妙。”
“他是怕宁王叛乱演变成第二次靖难之役,导致局面无法收拾。”
常破奴插话:“爹,阳明先生打仗是行家里手。但他打不赢手里没有兵的仗啊!”
“若江西全部兵马都在他手中,即便宁王动叛乱,也绝掀不起风浪来。”
常风道:“你说的很对。眼下江西的局势对王守仁来说是一次考验。或许这是天注定的。人成圣前,必先度劫。”
“宁王就是老天留给阳明先生个的劫。”
就在此时,江彬走了进来:“侯爷好闲在啊!”
江彬、钱宁可谓是正德帝的哼哈二将。但有道是一山不能容二虎。这两人这几个月权势达到顶峰,矛盾也自然而来。
常风虽告假在家。但对二人争权之事有所耳闻。
常风笑道:“哦?江伯爷怎么来了?没随侍皇上嘛?”
江彬收敛笑容:“侯爷,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了书房。
江彬道:“我查到了一件通天大事,不知如何处置。特来请教侯爷,您是厂卫的老前辈,吃过的米比我吃过的盐都多。”
常风开起了玩笑:“对对对。我吃过的屎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所以现在能倚老卖老。”
江彬笑道:“侯爷真是风趣啊。言归正传,最近我查到,正德八年时,钱宁做过一件居心叵测之事。”
常风不动声色的问:“哦?什么居心叵测之事?”
江彬答:“正德八年冬天,宁王谋士刘养正进京。曾与钱宁谋画,将宁王世子过继给皇上。”
“皇上没有子嗣。钱宁这么做,明摆着是想让宁王系宗室在皇上百年之后窃取国祚!”
常风喝了口茶:“朝廷里不光是钱宁与宁王交好吧?我听说江伯爷你也与宁王互有书信往来。刘养正还时常进京给你送礼物。”
“我知道,你们与宁王交好是皇上授意的,并非心怀叵测。”
江彬却道:“可是谋划将宁王世子过继给皇上之事,皇上事先并不知情!”
“钱宁有勾结宁王谋反之嫌。”
常风却微微一笑:“可宁王不是尚未谋反嘛?你此时想拿这件事向钱宁难,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江彬道:“常侯爷,我知道自古疏不间亲的道理。钱宁从弘治初年就跟着您了。你自然与他亲,我则是疏。”
“更别提你跟他的干爹钱能老公公关系匪浅了。”
常风道:“江伯爷,咱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是怕与钱宁争权,我会站在钱宁一边。故今日来试探我的态度。”
“我的态度很简单,那就是没有态度。我老了,见过太多争权之事。看都看累了。别说亲身参与。”
“你没见文官最近闹跪谏,我直接躲到了家里?”
江彬自言道:“没有态度?”
片刻后他一拱手:“老侯爷,谢了!”
常风劝江彬:“我跟你说句交心的话,争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呢?无非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我方唱罢他登场。”
江彬笑道:“常老侯爷是看破红尘了。在我看来,权斗其乐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