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樾不知道能听到这样一些话,眉梢挑了挑,嘴角带起笑容。
昌宁帝笑笑:“好听的话,只要长了嘴的人都会说。”
“陛下所言很对,可陛下问了,李绪自要将实话说出于口,以免让李绪与殿下造成不必要的误会,那得不偿失。”
李绪不卑不亢,说,“李绪心悦殿下,唯殿下而已,至于旁人,李绪宁死不屈。”
肆叁
赐婚圣旨下,纵使萧烨白一万个不愿意,都没有办法更改。
婚期定于十月初二,丞相不满婚事却仍旧为唯一的女儿置办丰厚的让人艳羡的嫁妆。
婚期至,十里红妆铺满朝阳大街,随宋时雨一同进入玄关侯府的,除了嫁妆和人,还有与萧烨白许下的交易。
婚宴散场,瞒过宾客,宋时雨脱下繁重新服,换上轻便舒服的襦裙。
萧烨白被劝了些酒,有些晕乎,却还是守礼地背着身,说:“这么好看的衣服,不多穿一会儿?”
“再漂亮也盖不住它的碍事。”
宋时雨说,“你也换了,反正只是做戏。”
她走过去,打开唯一送进新房里的箱子,里头是一份又一份的卷宗账簿。
“公主自回都就一直在追查当年瓷俑之战的事,相信已经发现,所有与当年有关的人与卷宗都已消失于世,即便查到些什么,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宋时雨将东西按顺序整理,一点一点放到被萧烨白靠着的圆桌上,“我父亲极为谨慎且心狠手辣,他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萧烨白随手抽了一本来看,本也不奢望她能带来多少有用的东西,谁知越看越心惊,逐渐上头的酒意瞬间消散,他坐直身:“这些东西,保真?”
“自然。”
宋时雨数了数确定没有少,说,“早些时候的是我娘动手抄录,晚些的是经我手抄录后,将原卷宗替换出来。我与我娘一直修习他人字迹,十成十的像,所以这些年我父亲不曾发现。”
瓷佣之战给青营骑兵拨去的军粮是霉粮,用户部贪墨得来的钱与西佑互通,里应外合,重创因霉粮实力大打折扣的青营骑兵。再与西佑达成协议,以晋昭公主为和亲公主息战,间接让护妹心切的悯宣太子甘愿为质,还让青营骑兵背上故意打败仗的骂名。
宋致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乔闽中给世人看的卷宗,是你娘伪造。”
萧烨白肯定的说。
“是。”
宋时雨承认,“我爹娘年幼相识,尚未及笄我父亲便发现她在模仿字迹的天赋,鼓励她多加练习,瓷佣之战后,让她写了卷宗。”
“宋夫人既然帮助丞相,不当为他销毁所有罪证?自相矛盾!”
萧烨白到底是军武出生,听得何灵嬛竟然不分是非,帮宋致诬陷为国为民的将士,一下冷了脸。
宋时雨放下手中的东西:“我爹拿我做威胁,我娘是被逼无奈,也一直在收集这些东西。世子当明白,受困深宅的女子,想要得到些什么不容易,这些已是我娘能做出最大的弥补。”
“你娘是为了弥补。你呢,又是为何?”
萧烨白一瞬不眨的看着在烛光中略显朦胧的女子。
“我?”
她思考,而后笑了下,说,“还不到说的时候,时机到了,你就会知道。”
她不打算说,若是往常萧烨白定要问个结果,否则誓不罢休。只是这几月相处下来,他发现这女子只是看着面相柔柔软软,实际坚定的东西,任如何都不会放松。
时辰太晚,宋时雨走到床榻边,叫椒茸拿来的被子高高垒起,隔出界限分明的地方,撩开外面的被衾躺了进去。
萧烨白也有了睡意,走到她面前,看了几息,说:“你睡里面。”
宋时雨睁眼看他,不解:“怎么?”
“我如今是你父亲眼中钉,以防半夜有刺客,我睡外面安全。”
他会武自己不会,宋时雨颇有自知之明,不多做固执,越过界线翻到里面去。
萧烨白拥住被角,上面还有浅浅香味,闭上眼。
宋时雨带来的东西,他不质疑真假,但就那么堂而皇之夹在嫁妆中带来给他们,总觉得,太容易了一些。
这些东西,随便一件都能置宋致于死地,永无翻身的可能。他能那么大意地,每次销毁前让何灵嬛誊抄一份?宋时雨字迹模仿再像,总会有细微差别,宋致能辩不出,让她那么轻易把假的替换回去?
所有的疑惑连在一处,就好像这些东西,是宋致故意让他们知道。
“太过容易绝非巧合,宋致就是故意告诉我们,他做了什么。”
刚体察民情回来,将公主府当成第二个家的三皇子容煦喝着淡茶,沐日光。
容清樾把玩他刚给自己的箭镞,一寸一寸抚摸,让菡萏去她屋里将方临清遇袭时留存下的箭簇拿来,挪眼见到他这悠懒模样,忍了又忍,想着他刚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送来,不好送客。
“宋致现在有不知规模的私兵,他告诉我们又如何?”
容清樾说,“他料定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无旨意允准,豢养私兵乃重罪。可和宋致的罪证一样,容煦体察民情时暗中查访到仅南洲城属于宋致的私兵已有三千余人,其余地方还不知有没有更多。她的赤火全数加起来也不过一千,纵使训练有素,在不知敌方具体情况,人数本就有压制,如何取胜?
容清樾头疼,闭了闭眼,低头摩挲拿在手里的东西。
对比两支箭镞,方临清交给她的这支四周是细小的倒钩,刺入人身并不致命的地方,再想拔出要体会难以忍受的锥心痛楚;容煦带回来的则不然,箭镞周身滑亮,箭头尖锐,与前者相比,造这类箭镞的人主要为了提升弓箭的威能,前者是为了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