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实在诚恳,但李绪不敢应,软软说:“我只是小小质子,如何能向殿下提要求?”
“的确,从身份而言你没有资格。”
容清樾顺着说,“但是我亲口允的,你可以提,不提亏的也不是我。这青纱是新做的,不像青布会磨损你的皮肤,此物是见证,当你想好,拿着这青纱亦直接同我说。”
李绪愣了一愣,随后咧嘴呼出一口气,她这是在表明她不吃他降低身位显弱这一套。
“伤好了你也不用再回压质司。”
容清樾自顾自地说,“我已向陛下请旨,让你做我府中面首,往后起居我会安排人来照顾你,你有事向他们说即刻。”
容清樾确实如他所猜测,不会再让他回到压质司,只是这让他留下的方式,实在称不上好听。
“殿下让我做面首,不会影响殿下的声誉么?”
李绪一脸忧色,似在为她考虑,“若是让殿下为难,李绪只需要有一个容身的地方就好。”
“我已年长不婚,早是外人谈资,不过是让你当面首罢了,无妨。”
容清樾两指并拢微抬他的下颌,打量片刻说,“让敌国皇子做公主府官,麻烦事、闲言碎语多。让你做面首也就这一时是外人谈资,过了这段日子就好了。万一出事,你尚有几分姿色,向外言是受你美□□惑,将你推出去,我便也能脱身而出。若你安分守己不生事,待过几年贵国皇帝前来接你,我再作澄清,对你声誉不会有太多影响。”
李绪在南启过的苦,但在如此苦难下还能活着从南启逃出来,身边还有一个消息通。容清樾不会因他的孱弱认为他是个简单空白的敌国皇子,相比之下,他反而更富有心机。
她并非无脑大发善心的人,保李绪因她曾希冀阿兄在别国有这样一个人过帮他,救李绪因她的许诺,但她不会允许有任何意外来干扰到北晋的未来,也不允许他的存在会对家人的安危产生威胁。
如若他生有不良心思,她不介意违背诺言亲手除掉他。
李绪权当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敲打,顶一张无辜的脸,问:“我是否需要为殿下尽到面首的责任?”
“不必。”
容清樾冷冷瞥他无神的,“你眼睛看不见,入夜让你来服侍,你连位置都找不对,还得累着我,我没必要遭这个罪。”
“质子不必忧心,风月事自有他人来分担。”
李绪放在腿侧的手捏紧成拳,不一会儿显出红印,容清樾脚步离远,他才慢慢压下心中那描述不清的情绪,握住她送来的青纱走进屋子放在床头隐蔽的箱子中。
***
星月转移,黑夜将尽,晨露挂在叶的枝头摇摇欲坠,马蹄声由远及近,震落枝头的水珠,与溅起的泥水混合。
路边歇脚的小铺零散坐着身穿麻衣满脸脏污的苦力,眼睛随着骏马背上的青年移动,青年发丝用银冠规整束好,随着马匹的晃动,于空中高扬。
马匹远去,一直寂静的小铺才有了谈论的声音。
“那就是玄关侯的儿子?”
“说是这几日入都,应该没错。”
“传闻玄关侯生得高大魁梧,他这儿子倒是长得颇有玉树临风的模样,看不出来是个武将之后。”
“他的母亲乃是与当今国母并有仙人丽姿的美人,长成这样情有可原,你想想悯宣太子在时是何等受人追捧?”
“也是……不过长一张惑人的脸又能如何,不都是深陷囹圄的命么,还不如我们这些人活得自在呢!”
一语指出同为美人之子的困境。
玄关侯世子入都,说好听点是丞相举荐世子做云都城军的督军,实际上呢?知道点内情的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丞相怕玄关侯功绩太过,往后与陛下一同对付他,找个理由将玄关侯的儿子召进京来放在眼皮子底下为质罢。
“权相当前,这么多任皇帝都不下来,我看这容家只有做皇帝的命,却没运。你们瞧着啊,再换几任陛下,这北晋指不定姓谁。”
沾了几杯酒,有人一股脑地说了些真心话,其他人听着他大逆不道的言论,举着自己的酒杯笑而不言。
酒过三巡,醉酒的人三急而起,脚步虚浮地去找茅厕,还未摸到门,只觉脖颈微凉,眨眨眼抬手朝脖子上抹了一把,入目猩红,再不能出声静静倒了下去。不远处把酒言欢,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样。
萧烨白策马前行,任由疾风打脸,多日急行的劳累并未出现在青年的面容。
穿出树林,马蹄正好踏上第一缕晨光,眯眼向前望去,还有一条长长平整的道路,路的尽头才是入云都的关口。
“世子,还有三十里。赶路匆忙,您已经三日不曾合眼,先休息会儿?”
侯夫人安排随行的周管家驱马上前劝谏,他一把老骨头这几日都快颠散了,世子虽是年轻,连日颠簸却是再如何强悍的人都受不住。
“安让。”
萧烨白勒了勒手中的缰绳,朝身后喊一声,复又对周管家说:“周叔你和其他人后面来,我和安让前去探路。”
他晓得这几日让周叔一个年近五十的人陪着他快马加鞭为难了人家,谁知宋致那奸佞让陛下下达的指令中还夹带了日期。
宣旨的阉人前往玄关的路上故意拖慢脚程,称连日大雨雨路湿滑才慢了,他拿到文书时离抵都日期只剩半月不到。要知云都居于北晋国土正中,玄关居于北晋正北,脚程可想而知。侯夫人甚至来不及多一天为他准备路上吃食,只得拿了些银子给他。
日夜兼程,终于瞧见云都的边,三十里路,还有两日,也算是有些充裕的时间可以歇息。但这里是云都,真正到了宋致监管的地方,宋致不敢杀他,不过他担心宋致在路上使什么绊子,让他晚到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