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持怀熟悉的有冯岭,他不熟悉的,则是被冯岭带来的,一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女子。
“施家小姐!”
见到趴在冯岭背后那人,魏云深脸色一变,他原本又被宋持怀逗得耳后攀红,见到来人却立马凝重起来。
禽草轩没有客房,魏云深帮着冯岭把人安置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一面为受伤女子探脉一面问:“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
冯岭面带忧愁地看向他,“她晕过去之前恳求我带她来见你,事急从权,我也没来得及向你传讯,如今人已经送到了,要留要赶,凭你心意。”
“她于我有恩,我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把她赶出去?”
魏云深越探床上人状况眉头拧得越深,“是被修行之人所伤,可她一个凡人,怎么会?”
“如今外面乱成什么样了你也知道,有门派要强占施家地界,他们不肯,施姑娘又是个不肯吃亏的,跟人吵了起来,所以变成这样。”
冯岭说,“她昏过去之前虽然没交代完,但我猜,她应该是想找你帮她。”
魏云深沉默地盯着床上的人,不发一话,周身黑气却渐有暴起之势。
冯岭拍了拍他的肩:“我带她来也耗了不少力气,你既然担心,不如接下来由你看着,我下去休息一下。”
魏云深一动不动,只说了个“好”
。
顾及两人孤男寡女,为了魏云深跟施容妆的清誉,冯岭没有掩门。
近几日天气都好,今天更是个难得的艳阳天,然而冯岭才刚出了门就感到一阵寒意,他左右顾去,以为是自己站在廊下的原因,却骤然听到一阵质问:“那个女人是谁?”
禽草轩没有别人,冯岭闻言一惊,环顾一圈才发现立于门侧下方的那道白衣,稚童薄唇紧抿,眼尾眉梢凝着股料峭寒意,且细看之下,似乎还有些眼熟?
冯岭蹲在地上,疑惑地问:“你是谁家的小孩?”
话刚出口,他想起前段时间魏云深来询问的昆山木特性一时,心里突然产生一个不可能的想法,他不可置信问道:“……你是宋持怀?”
宋持怀皱眉,他胡乱点过头就算承认,又问了一遍:“那个女人是谁?”
“还能是谁,魏云深的老相好呗。”
冯岭脸上带着伪装出来的和善笑意,看到宋持怀面色发沉,那种终于看到仇人吃瘪的畅快顿时充盈于心,于是脸上的笑越来越大,“怎么,现在吃醋了?”
早干嘛去了?
“再问你一遍,她是谁。”
宋持怀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剥离于魏云深的视线,他又变回了那个自私冷感的“霁尘尊”
,他压低声音,确保屋内的魏云深听不见,“想清楚再回答,不然我不确定什么时候没人看顾,床上的那个女人就没了命了。”
冯岭脸色微变:“你就不怕魏云深更恨你了吗?”
“威胁我?”
宋持怀唇角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你确定吗?”
想起先前宋持怀为达目的的种种作为,冯岭心头狂跳,他是相信如果自己的答案不让宋持怀满意,对方真有可能做出极端的事情来的。
心里暗骂了一声,冯岭冷声嘲讽:“这么久不见,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宋持怀弯起唇,笑意不达眼底:“多谢夸奖。”
“……”
冯岭无话可说,他败下阵来,小心回头看了眼房内还沉溺在悲伤氛围里的魏云深,道:“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
禽草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二人换到小花园中间的石亭落座,几只盘旋在树上的乌鸦感应到宋持怀的气息,纷纷飞了过来,落到他跟前的石桌上慰求安抚。
宋持怀心不在焉地揉弄着一只乌鸦身上油亮的羽毛,忆起魏云深对那名女子的态度,心头有些不是滋味,话也重了下来:“现在可以说了吗,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我还以为你能猜到。”
冯岭嘲道,“魏云深自从认识你后就围在你身边打转了,他跟那个女人明显是在魏家灭门之前认识的,就算我这么说,你也猜不到吗?”
宋持怀问:“我该知道些什么?”
“你以前不是也在魏家那座……是叫着月楼吧?你在那里面待过,自然也应该知道很多小孩还在里面的时候就被定好了要送给谁,魏云深既然也是出身着月楼,那他又怎么可能例外?”
宋持怀脸色煞白:“你是说他……”
“你以前可不会这么迟钝,现在是因为为了弥补魏云深导致满脑子只知道情爱了,还是我上回跟你说的魏云深的事,你根本没放在心上?”
冯岭定睛看他,眼中半怜半恨。
宋持怀没理会他,他只将冯岭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意犹不信:“这不可能,如果他真是定给那个人的……魏云深怎么可能会露出那个表情?”
没把她千刀万剐了都算不错了。
这句绝不是空话,而是根据宋持怀所知,所有入了着月楼的孩子,都不会对自己指定的那位“贵人”
有什么好脸色。
并非是说整个邺城就没有一个好人,只是那着月楼到底是不光彩的地方,若非有见不得人的怪癖,又怎么会跟魏士谦搭上那样的关系?邺城之内但凡跟魏士谦搭上了那层关系的人都绝非什么善类,对着月楼那些孩子也往往是折磨死了一批又去要一批,都是最不堪入眼的消耗品罢了,若那女人真是魏云深的“贵人”
,魏云深又怎么可能对她不忍?
况且、况且她看上去那样年轻,比魏云深也大不了几岁,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跟魏士谦扯上那样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