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磊是阮萌萌负责的这条业务线的分管领导,是她的直属上司。但阮萌萌认识他时,他还只是对家券商里一个普通的投资经理,手下有两三个可用的人,手里有几个不错的项目。
而阮萌萌更惨,她还只是个刚入行没多久的新人,跟着个爱剥削人的上司,每天都在007的路上卷生卷死。
交集出现于某次他俩抢同一个客户,最后阮萌萌拿下了,雷磊大受震撼的同时也记住了这个姑娘。主动加了对方微信后,两人慢慢熟络了起来,后来雷磊熬了几年总算出了头,就把阮萌萌挖了过去。
用他的话说就是:“你给谁卖命不是卖?不如卖给我,至少累死了我管埋。”
这些年阮萌萌确实没让雷磊失望,业务能力没话说,工作态度也永远积极向上,雷磊对她也很大方,升职加薪,所有在职场能获取到的情绪价值,他一个没落的都给了她。
双方对这种合作关系都很满意,但也知道,这也仅限于合作了。如果有一天阮萌萌卷不动了,或者雷磊不再从事这个行业了,那么合作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别想那些,先治病,”
雷磊也无法保证后续工作会如何安排,毕竟他只是一个高管,而上市公司的人事变动从来都不是一言堂,“生活上有啥要帮助的就跟我说啊,能帮我都尽量帮。”
“那就先谢啦,”
阮萌萌没能要到对方的承诺,有点失望,但她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暂时也没什么需要的,就是你得和hr那边尽快沟通接我工作的人选,我这估计等医院通知有床位就得住进去了,等不了太久。”
雷磊应下,两人又客套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阮萌萌又在窗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拨下了那个让她感到最烫手的号码。
“喂,萌萌啊?”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扑克洗牌的哗哗声,一群大爷大妈互相甩锅的喧哗声争先恐后到的通过耳麦传到了阮萌萌的耳朵里,很是热闹。
老太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欢快:“你怎么忽然打电话回来啦,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平时你爸给你发条消息你都要咿呀鬼叫的——”
“妈——”
阮萌萌打断了母亲的絮叨,在这一剎那,她控制不住鼻头忽然上涌的酸意,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哭腔,“我想回家……”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啊?你等等——”
王秀雅感觉女儿在哭,说的话断断续续夹在呜咽声中难以听清,她有些慌,忙起身朝一旁站着观战的人群中招呼道,“哎,李姐你来打几圈,我这有点事。”
说着就匆忙从牌桌下来,走到另一侧拽起正和一群老头儿吹牛的阮齐康就往自家小院的方向走。阮齐康一开始被叫走时还有点埋怨,觉得在老哥几个面前丢了面子,但见老伴儿脸色沉重,便没多说。
直到喧闹声渐渐淡去,王秀雅才再次对着手机焦急地开口:“宝贝儿谁欺负你了啊,有啥委屈和妈说,别哭,爸爸妈妈都在呢。”
阮齐康双眼微瞪:“萌萌打来的?这个时间点?还哭了?”
王秀雅点了点头,两人的神色顿时如出一辙般的沉重。
在老两口印象中,阮萌萌除了刚工作那年曾往家里打过一两个诉苦电话外,之后就一直是报喜不报忧的状态。
虽说这些年她在大城市买房买车,逢年过节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抗,整个家属区都觉得他家萌萌有出息、混得好,教育孩子时也常拿阮萌萌当正面教材,夫妻俩面上虽然笑呵呵,心里其实是心疼的。
而且因为工作忙,阮萌萌上班时间甚至连他们的消息都很少回复,更别提像今天这样主动打电话回来了。
“妈,”
过了最初那一瞬间的冲动,阮萌萌的情绪平静了不少,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描淡写,“我上周去体检了,发现肠子里长了个肿瘤,问题不是很大,做个手术切了就行,我就是有点紧张,毕竟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动手术……”
阮萌萌有点说不下去了,别说动手术,从她记事起,连去医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谁能想到这一来就摊了个大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阵,再响起时变成了阮齐康的声音:“萌萌啊,你妈妈她耳朵好像不太灵光了,你刚刚说的什么,你肚子里长了个什么来着?”
……
一通电话打了有半个小时。
在阮萌萌的印象中,已经很多年没和父母聊过那么久的电话了。
谁曾想到,再次和父母促膝长谈,聊的却不是温馨的家常。
唯一庆幸的是,老两口知道这事后情绪都还算稳定,没有对她肚子里长肿瘤这事太过于惊讶。
王秀雅甚至趁机又把她训了一顿,话语间尽是老生常谈,无非是晚上不做饭老吃快餐,她不生病谁生病。
阮齐康也差不多,再次强调了她的阴间作息时间不利于休养生息,并勒令她即日起必须在9点就上床睡觉。
阮萌萌也一如既往地被训得不敢说话,曾经的她是不想花费时间精力和父母争执这种自己明显不占理的事,而现在,身体已经出问题了的人更是没资格顶嘴。
念念叨叨一通,终于挂了电话,阮萌萌松了口气,虽然父母的反应稍显平淡,但能让已经步入老年的父母少为自己操点心,也不是一件坏事。
看看时间已是饭点,阮萌萌开始给自己准备晚餐,现在她的身体条件不允许她吃太多,所以最近一周来她都是自己动手,参考着网上各路抗癌人士的意见,挑软的好消化食材,少量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