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余斯清忍不住笑出声:“你记不记得当时你说了什么?”
对于初一那段时间的记忆,林度其实基本没什么印象,回想起来,就是一团模模糊糊的雾气,阴暗又消沉。
但有朋友的好处就在这,你忘记的自己,总有人帮你记得。
林度莞尔:“太久了,真没什么印象了。”
余斯清继续说道:“本来看你不说话那可怜样儿,以为会忍气吞声地接受骚扰呢,结果你平地一声雷,突然提高声音,字正腔圆地说‘什么?你居然谈过八个女朋友,还跟每一个都亲过?’,当时全班所有的寒暄都停住了,全部盯着你同桌,他当时尴尬到差点当场来一曲霹雳舞。完了你还特无辜地问人家‘怎么了?你难道不是因为这是很骄傲的事儿,所以才这么开心地给我分享吗?’。”
“我当时就想,这姑娘是个狠人,以后绝对不能招惹。不开口以为是个“沉默是金”
的主儿,一开口直接拿着长矛冲着人痛点猛戳啊。”
余斯清脸上笑意未消,“现在想想吧,后来跟你做朋友多半就是因为,我就喜欢你这副说话直戳人心的样子,看着痛快。”
“所以,你没必要因为今天说了那些话心里不舒服。”
可能是觉得话题太过肉麻,余斯清浮夸地叹了口气,拖腔拉调地说道,“毕竟咱们家林度啊,嘴毒归嘴毒,但特别有分寸,从来不对着自己人嘴毒不是?”
跟林度做朋友越久,余斯清就越喜欢她,因为她这个人吧,虽然嘴毒,但从来不冲着无辜的人撒火,所以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异常沉默,别人都以为她在生气,或者冷暴力,但余斯清知道,她只是在控制自己,怕自己情绪上头说出来的话会口不择言伤人伤己。
这不是缘分
汤林和跟余斯清跟林度玩熟之后,屡屡当着林度面泫然欲泣地控诉,说她刚上初一那会儿看起来就是个自闭症儿童。
对于这点,林度确实没法否认。
因为初一那会儿她确实是那样,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真的不是她不想恢复到以前那个开朗的样子,而是她真的很难开心出来,接受快乐这种情绪的天线仿佛被生生折断,从此以后快乐就只是两个字而已。
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明明已经疲惫到手指都抬不起来,可神智却异常清醒,经常整夜盯着天花板发呆。
初中那会儿的余斯清对自己有个特别牛逼的定位,而且天天挂在嘴边——我把我那个自闭同桌的抑郁症治好了。
那个“自闭同桌”
就是汤林和,虽然她们三个现在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二,但要说真乐观阳光,那还得数余斯清。
他们俩小学就是同桌,年少时期的汤林和被他那严格的母亲逼得沉默寡言,但余斯清就截然相反,她爸妈主打一个自然生长,只要别辍学,就怎么开心怎么来。
年少的汤林和被自己这个话多的同桌能获得的自由吓傻了,只要不掉出年级一半,想吃辣条就吃辣条,想不补课就不补课,甚至偶尔想睡懒觉,她爸爸妈妈也会帮着请假打掩护。
但她也没被养得跋扈娇纵,小学的余斯清是个人来疯,每天话多的要死,还爱讲一些很烂的冷笑话。但她又会认真地夸汤林和的画很好看,学习好,说他真厉害。
当时的汤林和就直接懵了,因为他妈妈总是说他画的不好,学习不行,性格又不好。
他逐渐从余斯清每天一箩筐啰啰嗦嗦的废话中掺杂的那点儿夸奖中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差。
而余斯清则总是扬言她是汤林和的叛逆启蒙导师,对于这一点,汤林和难得没否认。
在余斯清周身阳光的普照下下,他开始质疑母亲无止境的贬低,考不到第一也不会第一时间自责,而是听从余斯清贯彻人生的歪理——你要学会从别人身上找问题,然后被她拉着逃了人生中的第一节课,……然后就直接放飞了。
这个故事是林度费劲巴拉剔除一些浮夸的比喻和两人对自己过于离谱的渲染,从两人各自视角讲的故事里总结出来的。
林度就觉得挺离谱的,汤林和居然就这样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变成那副脑残样,她每听一次这个故事就要震惊一次
但汤林和学习是真的好,相对来说,余斯清和林度就相当平平无奇了。
小升初虽然按学区划,但那会儿还没那么严格,各个学校会搞些自主招生。三个人之所以能凑到一个初中,还得多亏了当年泽苏所有能叫上号的初中招生考试都非要加个体育测试,及不了格直接没有笔试资格,汤林和因为体育太菜全落选了。
林度跟余斯清坐了很长一阵儿前后桌,她总是非常热烈地转过头来找自己聊天说话,还会在她一个人坐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拉着汤林和过来一起吃饭,即使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也不怎么说话。
时间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能让春去冬又来,能叫沧海变桑田。
林度逐渐从暴雨中走出来,后来三个人一起嘻嘻哈哈地看了部电影,具体讲了什么林度都有点不记得了,只偶尔扫到了里面某句话,她记得很清楚——
“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恰巧我们成为了朋友,这不是缘分,是因为我们本就应该是朋友。”
汤林和这位朋友学习真的很好,所以从初二起林度就开始天天抓着他问题,憋了口气要好好学习,考上泽苏二中。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起自己在妈妈面前吹得最后一个牛就是——你看着吧,等我中考,一定咸鱼翻身考上二中,到时候你就拿去给你朋友们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