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练清竹说一起去西境的话,他们本来应该共赴战场,那是他的理想,练清竹的理想也是如此吗?
“你想要的是什么?”
床上的人不能给他回答。
喻尺夜坐在地上,靠着床榻,握着心爱之人的手,似乎想要追寻一个答案,又似乎只是品尝他们独处的时光。
不知过了有多久,掌心里的手动了一下。
“清竹?”
喻尺夜欣喜若狂。
练清竹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可惜眼中无神。
喻尺夜的心又一下沉了下来,他勉强调整好自己,找来在府中还未走的御医给练清竹看了看伤,把煎好的药给练清竹喂下去,又喂他吃了些粥。
练清竹很配合,他看不到,听不清,感觉也很迟钝,但没有察觉到危险,便乖顺地任凭摆布,他知道喻尺夜在他身边。
喻尺夜尽力把自己的声音提高,跟他说了花江园的后续,说了朝中决议已定,西征近在眼前,又说起乐安侯府里的事情,絮絮叨叨,一直不停,尽管没有回应,他也不知疲倦。
他又有些羞耻,拿起短笛,再次吹奏《夜吟竹声》,希望练清竹可以听到熟悉的旋律,哪怕只有一点。
练清竹弯起了嘴角,他的所有感觉不是直接没有了,耳朵还是勉强可以听到一点点声音的,他就像身在漆黑的深谷里,笛声从谷外传来,远而缥缈。
他口中也发出了声音,哼的似乎是曲子,断断续续,忽高忽低,有些音还卡在了喉咙里,整首曲子都似乎极为晦涩。
喻尺夜安静地聆听,他知道这是夜吟竹声,是属于他们的曲子。
练清竹抬起手,胡乱地摸索,喻尺夜忙把自己的手递给他,他却无法握住,触觉太浅了,喻尺夜便反握住他,收紧,尽力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他大约是感受到了,又弯了唇角,笑容没有任何阴霾,他是神祇降世的神仙公子,他永远不会因污泥而失色。
他尽力寻找着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哪怕只有浅浅一点也足够了,他用力地与爱人的手相握,慢慢哼出了另一首曲子,断断续续,忽高忽低,音也不准。
但是喻尺夜听出来了,这是练清竹为他作的《星河剑生》。
练清竹用着全部的力气去握紧他的手,想表明自己的心意。
艰难开口道:“……尺夜,去……吧……”
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阻碍你的前路,我也不行,所以去奔赴你的战场,去做你想做的事,喻尺夜应当一往无前。
他感受到了爱人内心的挣扎,而他绝不愿意成为阻碍。
他们无论身处于何方都应该潇洒明快,无所畏惧。
喻尺夜低头咬了一下他的手指,眼泪也随后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寻医
国师来看练清竹,想把练清竹接到国师府去养伤,喻尺夜拒绝了,并且直言不放心越锦书,国师听后只是沉默,没有再坚持。
练清竹的伤没有好转,五感渐失的状况却更严重,这几日喻尺夜再跟他说话,他已经无法用声音来回应,但是他们心意相通,即便有万千种阻隔,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他这会儿似乎感觉到了喻尺夜心里的怨愤,摸索着探了过来,喻尺夜握住他的手。
国师眼中有着慈爱与心疼,摸了摸小徒弟的额头。
练清竹大概是感应到了什么,把脑袋往国师手边偏了偏,就像他小时候听师尊传授神祇正心有疑惑的时候会歪一歪脑袋那样。
喻尺夜忍不住道:“我明白让大人相信越锦书对清竹有杀心很难,但大人往后还是小心一些你那个温文端方的大弟子。”
国师叹了口气,对练清竹说了几句话,哪怕知道徒弟听不见。
又跟喻尺夜道了谢,这才万分不放心的走了。
果真如南宫华亭所猜测,太子只是被禁了足,这场博弈牵扯的东西太复杂,最后都只能收手,可是仇恨已经越种越深,只是眼下他们没有时间一一去算清。
太子仇恨他们,喻尺夜走后,练清竹再待在帝都会很危险,虽然还没有等到拜遥的消息,喻尺夜还是挑了一批自小在乐安侯府长大、比较信得过身手又好的侍卫,与爹娘告别,启程送练清竹往百草林去。
匆忙被永昌公主叫回帝都的姬随雁也来到了喻世子面前,他受永昌公主的指示挑了一批弟子一同护送。
离开帝都,江湖上自然也会有风波万千,但他的朋友也多,还可以托星河谷照应,练清竹反而安全一些。
刚走不过两日,西境传回赤漩军有异动的消息,满朝文武闻之骇然,对战事对赤漩的恐惧简直刻进了骨子里,西征事宜顿时紧急万分,刻不容缓。
皇帝有诏,命永昌公主领兵,乐安侯世子为将,即日前往西陲,护卫边境,抗御外贼,收复国土,以振国威。
诏书急发之下,喻尺夜只得护着练清竹加快赶路的速度。
好在这时拜遥也回了信,信上说束流觞同意为练清竹医病,并且他可以帮忙引路。
皇帝为了病重离世的心爱女子曾处死过数名医者,杏林仙束流觞为此立誓永不为皇族人医病,而皇帝为着永昌公主的头疾曾又传召过她,她为了躲避皇命只能避世不出,近两年已经不轻易出山为人看病了,只有集闲七英有所请求才可能请的动她,不过练清竹本来也特殊,她之前就给练清竹看过毒伤,允诺过练清竹可以去百草林找她。
百草林的位置处于虞地十万山中,没有熟悉那里的人带路根本不可能找到。
一路匆匆,不过六七日便赶到了郁州城,他们准备与等在那里的拜遥会合,而这时候永昌公主的急信已经发来了三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