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命丧黄泉,孙大人和我身陷囹圄。”
陈渝眼中精光一晃,“当然,这件事一旦发生,在我俩进去之前,一定想方设法让你全家给你陪葬。”
“最毒妇人心。想不到陈姑娘看起来柔弱不堪,却也是个心如蛇蝎的狠角色。”
“不但你的家人会给你陪葬,就连庐州城不久之后也会战火连天,在九泉之下不愁见不到熟面孔。北羯人这次尝到了甜头,难保不会再来。”
孙康语气平淡,仿佛在诉说一件事不关己的身外事,“目前来看帅印无外乎是交给那几个纸上谈兵的人手上。坐而论道,夸夸其谈,等到了战场上谁知道会不会弃了城望风而逃。”
“不会的,他们敢。”
莫青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颊通红,左手握拳,青筋暴露,在桌板上狠狠一捶。
“吃了这一回亏,还吃第二回,本将军不发威,那些北羯蛮子当老子是病猫?”
“你在这儿发威算什么?我们费尽心力保住你的命,你却装疯卖傻。也罢,朝廷无论如何也不会派一个疯子上战场的。你好生闹着吧。”
孙康轻拍了下陈渝的肩膀,“咱们走,待会我写封奏疏上报朝廷,不跟他耗了。”
陈渝会意,再也不看莫青衡一眼,抬脚便要走。
“站住。”
莫青衡轻喝一声,口气斩钉截铁,“你们的意思是,我的事,还没有上报朝廷?”
“没有正式上报,但风声肯定是走漏了。”
陈渝怕孙康说漏嘴,抢先一步脱口而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风口浪尖上更是隔墙有耳。若不是那帮人对将军放了心,诏狱那把烈火只怕早就烧到了廷尉府。”
“为什么替我隐瞒?我一个身负重罪的废人,恐怕难以为二位效劳。”
“因为即使身为朝廷耳目,也希望朝廷能够耳聪目明。孙大人和我一直力求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况且未经庭审宣判,又有哪个敢开口就定你的罪?就算你神志不清,也要核遍所有证据材料才可以落笔定论。”
话音入耳,莫青衡微微动容。孙康和陈渝就这么不约而同的看着他,坚持着,谁也没有开口。
“如果我现在恢复正常,事情可有转机?要不你们去弄些药来给我喝?”
莫青衡僵持了一会儿,对装疯的事终于松了口。
“你这病发的突然,宣扬药到病除大家也不会信。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且安心呆着吧。”
面对莫青衡一连串的发问,陈渝拽了孙康,步履匆忙,逃也似的离开了。
“人高马大,想不到这般憨傻。”
陈渝埋怨道,“偏偏自作聪明,真是不省油的灯。”
“他如果聪明省油,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要靠装疯保命的地步。”
孙康若无其事的把手腕抽出来,脸却已经绯红。
“话说,对于他的疯,你究竟有没有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
看到神通广大的孙廷尉也似懂非懂,陈渝心里暗爽,”
找个之前来过的郎中,越志大才疏越好。“
孙康更懵,他觉得眼前的姑娘似乎越来越令他费解。明明是个贪吃爱玩的小姑娘,可偏偏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又喜欢耍嘴皮卖关子,把众人都牵着鼻子跑。
说到底自己也是自作自受,毕竟是他孙廷尉好当伯乐,亲自上书柳肃才把她留在身边的。
“你看,莫青衡装疯虽然出乎我们的意料,可也不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如今他对我们稍稍有了些了解,至少知道我们不想要他死,想必还是会配合的。我让你去找志大才疏的郎中,为的就是希望郎中为了扬名能豁出去下猛药,好让莫青衡配合着演一场药到病除。既然疯癫在他眼里是一道护身符,那我们就找郎中给他下一道催命符,亲自解了他的咒。”
陈渝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忐忑的看着孙康,不知他是否认同。
孙康静静的沉思了一会儿。
“照这样看,貌似也能够自圆其说。就按你想的去做吧。至少还有我给你兜着底。”
陈渝心里一暖,又微微泛起酸来。从孙康策马出京留下她开始,一直以来被明涛暗流裹挟席卷。如果不是孙康像水中浮木般支撑着她,她又何尝有胆量屡次兵出险招?
对了,用浮木来形容可是大大的不妥。眼前这位孙廷尉面若冠玉,人高腿长。这么傲娇的公子哥如果知道被自己比喻成木头心里肯定会很不爽。
陈渝正冥思苦想究竟用什么来形容身后这位兜底的孙大人,忽然眼光落在院中一口硕大的水缸上。
锦鲤!就是锦鲤!五彩斑斓,逆流而上,逢凶化吉,出身金玉王侯之家,一跃化龙……
“晚上吃什么?”
孙康言简意赅的打破了陈渝的美梦,“诏狱那边已经差不多建好了,请户部验收一下就可以让犯人住进去。待会趁着吃饭也说说你那边怎么样了,第一批进驻狱卒的数量和人选定了吗?”
锦鲤先生划拉着大尾巴,摇身一变,化身半夜鸡叫吃人不吐骨头的周扒皮。
之前警院虽然课业繁重,尚且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至少不到万分紧急,在吃饭时大家都默契的不聊工作,享受米饭肉汤带来的温暖和美好。
在监狱实习的时候更是这样。陈渝从未遇到过从理论上讲比监狱还健康的生活方式。
罗千帆曾写过一首广为流传的入狱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饮食清淡,三餐规律。劳动改造,政治学习。愉悦身心,从我做起。
无论狱警还是罪犯,一进高墙铁窗之内,统统都远离了电脑手机。生活规律健康,脑力体力结合,基本上用不到半年,瘦人变得强壮,胖人变得精干;大部分人都会眼神明亮,面颊红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