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渝传授现代监狱学理论的兴致正高,几乎忘记了来杏花楼的主要目的是口腹之欲。倒是孙康还惦记着吃饭的事,直截了当的截住了陈渝的话闸子。
“你说个大概就行,现在想法再多也都是纸上谈兵。等天气好了,咱们亲自到现场去看看,或许就能把这件事定下来。”
陈渝识趣不再言语,左右开弓专心致志的对付起满桌的珍馐来。不得不说,这些菜色香味俱全,极符合她的口味。
等茶足饭饱,回府已是深夜。
“小姐,你回来了。”
见到陈渝,小月又惊又喜,上前拉起她的手就往后院走去。
“我只是出门吃了个便饭,又不是去鬼门关。”
12棘手的犯人这哪里是囚犯,分明是个活……
阴雨绵延过后便是晴空万里。可京中世家大族们的心并没有随着天气开朗起来。
这一切的起因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军报来自千里之外的北境边城——庐州。此城临断翅山而建,是大周最北边的一座城池。
断翅山,相传高数千丈,鸿鹄难越,亘古积雪不化。山南为大周土地,万里良田,风调雨顺;山北为羯族所占,荒漠沙砾寸草不生,雪水被能工巧匠用地下井引流,汇入塔拉河,直流到荒漠背后的绿洲和草原上。
近百年来,北羯与大周划山而治,相安无事。两地边民绕道断翅山侧麓丘陵,商旅往来。庐州位置得天独厚,集市发达。常见裹裘皮配弯刀的羯族客商与绫罗加身的中原旅人围坐在酒桌前,相叙甚欢。
边城的富庶安宁终被刀光剑影打破,十五日前,数万北羯军士在日逐王的带领下攻入庐城,劫掠一番扬长而去。庐城守将迁西节度使莫青衡当日醉卧在府,人事不知,被副将路全拼死救出,一夜策马狂奔百里方捡回一条性命。
消息传入京城,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以太傅为首的太子党主张将莫青衡久居京中的家眷斩首示众,以儆效尤;而丞相及三司官员则为莫青衡求情,认为莫青衡孤身镇守庐州十余年,城池稳固,边民安乐,实属难得。主张留他性命,戴罪立功。如因一时疏忽就严惩不贷以至牵连家人,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以后更没有人会为朝廷卖命。
皇帝犹疑不定,最终决定将莫青衡就地锁拿,押解至京城下狱候审。副将路全临危不乱,赏黄金千两,暂领迁西节度使一职,以防北羯卷土重来。
丞相的意思是,等莫青衡押解归来,就近关入诏狱之中,待查明事实由大理寺卿亲自主审,少卿和廷尉协审。
正在府中卧床养病、几乎不问世事大理寺卿秦威强撑着病体领了命。随即召集大理寺中所有在位官吏齐聚正堂训话,其中也包括新上任的顾问陈渝。
秦威倚靠在太师椅上,每说上几句话就要咳嗽喘息老半天才能平复。陈渝一身文士打扮,端庄素雅侍立在侧。看着满满一室大小官员皆屏气凝神鸦雀无声。陈渝意识到,即将面临的是一场棘手的硬仗,激烈程度很可能不亚于千里之外的短兵相接。
孙康垂着眼,背手矗立,一言不发。直到秦威把诏狱选址的事亲口安排给孙康,令他在十日内呈报结果,他才恹恹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陈渝心里纳闷,这件事应当早就安排好了,为何秦威又多此一举重新安排一次。何况比起莫青衡的收监工作,实在算不得十万火急。
出乎意料的是,秦威也安排任务给了陈渝,那就是负责莫青衡的收监和日后的关押工作。
陈渝眼前一黑,脚一软,差点没直接栽倒在地。这莫将军出身尊贵,背景复杂,一旦进了诏狱,哪里是囚犯,分明是个活爹。
秦威金口玉言,掷地有声,陈渝明白推脱已是徒劳。她现在反而有些羡慕起孙康,四处奔走车马劳顿虽说累些,总比她这样不明不白就坐在火山口强。
一旦不测风云,火山爆发,她十分确定自己会连同已卸任的家人一起被轰上天去,沦为炮灰。
正当陈渝把自己关在府中彻夜不眠束手无策之时,小月端着一个七彩玲珑的小闸子进来,轻手轻脚地为她梳洗上妆。
“小月,如果你眼前是一个很麻烦的、你不想见还会经常出现的人,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拔腿就跑,或者叫人来轰他走。”
小月不假思索的回答。
陈渝摇摇头:“不,这个人你躲不开,也赶不走,甚至他的生死荣辱都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不得你选择呢?”
“那就让他吃饱穿暖,好好活着。”
小月叹了口气道,“奴婢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人。那时候小姐你还不记事,夫人的一个远房亲戚进京赶考,就住在东厢的客房里。终日要么缠着夫人想方设法弄些银钱去使,要么就缠着奴婢……”
“缠着你什么?”
陈渝好奇起来,小月之前从未对她说起过这些。
“缠着奴婢,想要奴婢拿了小姐的首饰借给他。”
小月的头越埋越深,“还说,等他考中了,就纳了奴婢做小。至少不再做丫鬟伺候人了。”
陈渝冷笑一声,男人靠得住,猪都能上树。这个道理,古今中外放之四海而皆准。
“夫人心慈,看在娘家亲戚的面子上给了他好些银子。还生怕他受了委屈,叮嘱奴婢好生照顾他。”
小月在妆台上拿起一把桃木梳,替陈渝轻轻梳着头发,“奴婢趁机请求夫人让玉兰她们来伺候小姐,奴婢带着两个粗使婆子专门伺候他,正好就把小姐房中的钥匙全部转移到了玉兰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