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装作无事发生,拉着小朋友就往外走。
“等等。”
那中年男人抬手挡住了他,看着李延竹的目光如同炬火一般,额头隐隐皱成川字,似乎想从他脸上辨认出什么,语气带着不确定,“你……”
出来抓人不认得人,也没提前看看画像?李延竹暗自纳闷,按理说我这么英俊潇洒的外表应该见过一面就忘不了啊?
“大叔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还赶时间,先走了。”
李延竹假笑着说道,低头就要往外窜。
那人紧紧盯着他的脸,骤然眉心一蹙,大跨一步拦到他身前,沉吟一下,抱了抱拳,道:“小兄弟,能否问你贵姓?”
李延竹觉得若柔云派那掌门派这么个二愣子来追自己,那就是有意放水了,不过他自忖和那人模狗样的掌门没这么深的交情——那就只能是这位兄台认错人了。
李延竹一拱手,“敝姓韩。”
“韩?你……”
男人语调有些迟疑,似乎欲言又止,看李延竹就要往外走,犹豫了一下,再次上前拦住他,“恕我冒昧,请问小公子是哪里人士?”
“我是宣城人士。”
李延竹随口敷衍,“您有什么要紧事,怕不是看错人了?”
男人见他不想多说,皱眉片刻,那边的伙计终于插上嘴:“贺先生,您来了?我们东家等着您呢。”
贺先生道:“我先不进去了,让你们东家出来片刻。”
伙计看不懂这是个什么形势,只能进屋叫人,贺先生又对李延竹一抱拳,“韩公子莫要见怪,在下方才只是瞧见阁下有些像我一位故人,不敢确定,这才多问了几句。”
既然对方已经这样说了,李延竹也没话讲,这人态度虽然算得上友善,但他身后还有一串追兵虎视眈眈,多生枝节没什么好处,便表情淡淡地回礼,言简意赅道:“不碍事,眼花也是寻常。”
说完看着贺先生,用目光隐晦地示意他让路。
可这人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仍旧没眼力见儿地拦在他身前,微微一笑,“我见韩公子带着剑,应是江湖中人,在下也粗略学过些武艺,虽不是故人,可到底算是有缘,不如你我就地切磋几招,交个朋友?”
有病吗这大叔?李延竹心里嘀咕声一大串,可又不好在面上得罪他,刚要推脱,这店铺的胖老板挺着肚子从里屋走出来,贺先生似是不经意间与胖老板对了个眼神,下一瞬间,“咻”
的一声破空之音,李延竹后脊正中蓦然一疼,冰凉的锐器刺入骨肉,心念电转间,他右手伸向腰间拔剑,然而长剑只来得及出鞘一半,他便惊觉自己的手指已没了力气,就连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那暗器上必然喂了毒,他脑中转过这么一个念头,紧紧咬住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竟将长剑拔了出来。暗算他的两人大概也没想到束手就擒的小羊羔子竟然是披着羊皮的狼崽子,中了绊马索不忘露一露獠牙,胖老板猝不及防肚子上挨了一剑,疼得嘴一咧,侧身避开长剑的锋芒,一记手刀在劈在李延竹侧颈上,李延竹意识本来就已经不清晰了,这下更是雪上加霜,再也维持不住平衡,身子无力地向后倒去。
胖老板大概是仗着肉厚,肚皮被砍了一剑也只是流了点血,丝毫不影响他移动步伐的灵活,一个跨步冲过去接住李延竹,另一边的贺先生早已将店门关上,随手捞住吓得直往外逃窜的二丫,二丫面无人色,张嘴就是哇哇大哭:“救命啊!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害大哥哥,放开我,救命啊呜呜呜……”
李延竹本来已经昏过去了,这下被这惊天动地的哭声吓了一激灵,竟然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可仅剩的力气只能留着喘气,脑子里好像塞了团棉花,丧葬铺子里本来就黑,这下关上门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下一刻,“咚”
的一声响,大门似乎被蛮力撞开了,爆发一般的光差点晃瞎他的眼,门口一道人影晃动,纵然耳边已经嗡嗡作响,一个女子的声音还是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落入了他的耳中:“李延竹!住手!”
恍惚间李延竹做了个梦,梦见柔云派那位自命不凡的大师伯来救他了,大师伯虽然看起来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但剑下毫不留情,刷刷刷剑光闪过,两个刺客纷纷绝望倒地,临死前还不忘问是哪位女侠要了他们的命。
大师伯听了这话,把剑从刺客身上拔出来,带出一连串血花,横眉冷竖地说:“你们死于柔云派戚明雪戚女侠剑下,如若不服,就去向阎王爷告状吧!”
两个刺客眼含绝望,鲜血长流,一命呜呼!
然而戚女侠不仅要杀刺客,还要抓自己回柔云派,大师伯拿剑抵在自己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自己:“从实招来,嘴硬就别怪我不客气!”
刚梦到这里,他就醒了,耳边一个声音惊雷似的炸响:“从实招来,嘴硬就别怪我不客气!”
李延竹蓦地一哆嗦,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瞪大了眼,打着激灵坐了起来。
最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大师伯那一身高洁出尘的白衣,只不过这白衣现在已经不再高洁,委顿在地上,半边都染黑了,成了一块大的抹布。
他的目光本能地往上移,一柄寒气森然的长剑将原本就雪白的脸映得更白了,剑尖就抵在大师伯羊脂白玉一样的下颌下面。
李延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和丧葬铺子那凶神恶煞的胖老板对上了眼。
威胁大师伯生命的那把剑,就握在胖老板手里,刚才那句把李延竹硬生生吓醒的“别怪我不客气”
显然就是从他嘴里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