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雪对他嘴欠已经见怪不怪,云淡风轻地说了一个字:“闯。”
李延竹对此拊掌称赞,尽己所能溜须拍马:“不惧艰险,深入虎穴,大师伯有侠者之风……但是我没有,我能不去吗?”
戚明雪冷冷瞟他一眼,冷冷一甩袖子,冷冷说了两个字:“不能。”
闹什么幺蛾子?这黄竹山危机四伏,若再遇到一个巡山的,你个小废物能保住自己不缺胳膊少腿吗。
李延竹遗憾万分,捶胸顿足地说不出话,继而垂头丧气地指着自己脱臼的手腕,声音有点委屈巴巴,“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可是我好疼,我的手快掉下来了。”
刚刚太情急,戚明雪这才记起他的手被那人用内力震得受了伤,手腕脱臼的疼痛异常剧烈,他小子跑出这么远,居然咬着牙到现在才喊疼。
不过喊疼却是喊得情真意切,语气跟两岁半的娃娃走路跌跟头,撒娇央求爹娘抱着他走没什么差别。
李延竹虚托着自己的手腕,可怜兮兮道:“好疼好疼好疼,大师伯快救救我,你看我汗都流下来了。”
说着拉起戚明雪的手碰碰自己的额头,凉飕飕的夜风中果然大汗淋漓。
疼是疼,不过大部分汗是刚才跑的。
好在大师伯仍旧被糊弄过去了。可戚明雪心里虽然疼得一塌糊涂,还是不忘死鸭子嘴硬,艰难地维持住刚才“勇闯敌营”
的冷冰冰,握住李延竹的手,“有什么好喊疼的?你闭上这张嘴,疼就轻一半了。”
说着话,她猛然用力,将脱臼的手一旋一推,又是肝胆俱裂的“咔咔”
两声,“快掉下来”
的手终于恢复了原位。
复位的疼痛不比脱臼时轻,戚明雪经验不多,手法有些生硬,无疑就更疼了。
李延竹这次果然没再喊疼,一声不吭地任她摆弄,只在戚明雪发力的那一瞬间“嘶”
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其余时间还真保持了安静。
没办法,李延竹切身感受着正骨的剧痛,眼皮跳个不停,怀疑自己正在经历一次难产,可大师伯让他安静,他只好闭嘴,毕竟还得在大师伯手底下讨生活呢。
戚明雪不知这小子是傻还是缺心眼,这么疼都不知道喊?刚刚那张嘴不是还挺利索的吗?
下一刻她想通了,确实是自己勒令他把嘴闭严的。
——什么时候又学会听话了?这么长时间我说的话你有一句听过吗?
戚明雪气不打一处来,简直不明白和这小子打个交道怎么就这么难,明明也不是大姑娘,怎么闹别扭的本事比大姑娘还厉害?这一身撒泼打滚的看家本领都是跟谁学的,好好的人平白无故地就长歪了!
李延竹没来由感受到了大师伯的怒火,虽然他莫名其妙,完全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错,但也只好瞎哄道:“我错了大师伯,别生气了别生气了,我保证听你的话,你指东我不往西,你要吃糖饼我就绝对不给你买糖葫芦。”
他这傻里傻气的保证听得戚明雪有点想笑,忍不住说道:“糖葫芦,你有钱买吗。”
这时,原本还在远处的雷声又近了些,几滴冰凉的雨水落到了李延竹脸颊上,他摸摸脸,笑道:“本来是没有的,这不,龙王给我送金豆子来了。”
戚明雪嗤之以鼻,懒得理会某人无聊的笑话,转身背朝李延竹时,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见李延竹跟过来,赶忙把翘起来的嘴角压了回去,道:“来都来了,下次不一定还有机会,黄竹山我来过许多次,那片果园应该离这不远了。”
雨水淅淅沥沥,不算大,却让人有些睁不开眼。两人穿过几片灌木,便在黑夜中隐隐看见了成片的果树。
这里种的是苹果,虽然还未熟透,不过果然很好吃,咔嚓一口,略微有点酸,但总体上又甜又脆——当然,这个认知是建立在李延竹偷摘了苹果的基础上。
看见大师伯转过头来,李延竹赶忙把咬了一口的苹果藏到了身后,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大师伯也和自己一样,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肯定饿了,于是洗劫了一整根被果实压低的树枝,献宝一样把几个大苹果捧到大师伯面前。
面对赃物,大师伯当然不屑一顾,严厉地要求他放回去,李延竹只好把摘得太多拿不下的几个扔在了地上,拿着剩下的两个大苹果一左一右啃了两口,含混不清道:“这两个都吃了,放回去就不合适了。”
大师伯不会跟泼皮无赖缠斗,最终还是让无赖得逞了。
李延竹一边两个苹果并吃不误,一边还能和大师伯讨论正事,虽然是以一副欠揍的口吻:“你说那武功秘笈会埋在哪啊,埋在果树下面?不然今天先回去,改天你雇一百个愚公来挖开就得了。”
这时,原本零星的雨点骤然变得密集起来,四下里弥漫着地面灰尘扬起的气味,不算茂密的果林瞬间被淋透,俩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相对无言地被淋成了落汤鸡。
李延竹三下五除二地把淋了雨的苹果塞到嘴里,剩下一个只来得及啃了一半,犹豫了一下,最后也没舍得扔,一毛不拔地塞到怀里。
他抬手挡在眼睛上面,在铺天盖地的雨中大声说道:“大师伯,到前面看看有没有什么避雨的地方吧!”
戚明雪也从外到里湿透了,乌黑的头发紧紧贴在白皙的脸上,睫毛上挂满了水珠,滴下来弄得她眼睛生疼,总也睁不开。
李延竹让大师伯气得有点想笑,累不累啊,用手挡挡都不会,都这时候了还得维持你那没用的优雅,优雅给你饭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