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快快免礼——”
云绾忙抬手,乌眸紧紧看向眼前钿钗礼衣的母亲,明明才月余未见,却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七夫人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看到凤椅上端庄雍容的小女儿,心底五味杂陈,一会儿是与有荣焉的甜,一会儿又是心疼酸涩。
母女俩先是拘着礼数寒暄了一阵,待奉命接引七夫人入宫的太监告退,云绾迫不及待将七夫人请到后殿,又遣了其他宫人,只留玉簪玉竹两婢伺候着。
“阿娘,绾绾好想您。”
没了外人,云绾也不再装出那副规矩端庄的模样,一脸孺慕地扑到七夫人怀中:“您还好吗?父亲和哥哥可还好?家中一切可安?”
“好好好,我们在外面一切都好。”
七夫人搂着小女儿,看她像从前一般依赖自己的模样,心底塌软一片,又摸了摸她的脸,满眼心疼:“倒是你,怎瞧着瘦了不少,以前脸上还有些肉的,现在下巴都尖了,是不是在宫里吃不习惯?你这小丫头,从前在家就挑食,素日只爱吃蜜饯点心,不好好吃饭怎成?”
“女儿每日都有好好吃饭。”
云绾从她怀里仰起头,眨眨眼:“阿娘,我现在是皇后了,你怎的还像管孩子般说我。”
“你成了皇后,我就说不得了?”
七夫人好笑地捏捏她的鼻尖:“你就算成了王母娘娘,那也是我肚子里跑出来的。”
“说得,说得。”
云绾朝她娇憨一笑,又窝在她怀中腻着:“我最喜欢阿娘念叨我了。”
母女俩其乐融融,玉竹玉簪在旁边也看得高兴。
“夫人莫担心,娘娘一日三餐都按时用了,只是她正长身体,连日来又为太后丧礼忙碌,不见荤腥,自是消瘦些。待过完这个夏日,便能将养回来了。”
玉竹笑道。
玉簪也道:“是呀,夫人放心,奴婢们会好好照顾娘娘。”
“你们俩伺候绾绾多年,一向妥帖稳重,我自是放心。”
七夫人笑吟吟看着两婢:“你们呢,也安心在宫里当差,你们家中老子娘的生计、姊妹婚嫁、兄弟读书,我也会照看着,不叫你们有后顾之忧。”
闻言,玉竹玉簪忙不迭磕头:“多谢夫人恩德。”
七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又叫她们去外间守着,好与女儿说些私房话。
待玉竹玉簪退至外间守着,七夫人拉着云绾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清瘦了,不过越发好看了,可见宫里风水还是养人的。唉,本来你大伯母是要与我一道入宫的,但她这些日子忙着府中吊唁应酬之事,操劳过度,昨夜发了高热,怕过了病气给你,便没来成。”
云绾惊诧:“病得很重么?”
七夫人道:“寻常高热,找了大夫看过,吃两副药就能好。”
云绾松口气:“那就好。”
七夫人又与她说起家中近况,云太后逝世对云家而言,无疑是个巨大打击,好在宫里头还有位皇后在,往常那些来往人家依旧礼数周全,未有半分轻怠。
“从前他们长房最得脸,自打你进了宫,府中大小事,也都会来问问咱们七房的意思。还有应酬宾客之事,也都要拉我和你父亲一道。”
七夫人语气既有得意,又有些苦恼:“被人重视奉承的感觉是挺不错,就是累得慌,你父亲也跟我抱怨几回了……”
云绾听得发笑:“那你们就与伯父伯母表明心迹,日后继续在七房窝着,不闻窗外事好了。”
“你当我不想,可你伯父伯母古板得很,怕是又要训诫我和你父亲不长进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七夫人刚想吐槽长兄长嫂,看到小女儿津津有味的脸,猛地想起这会儿是在宫里,忙止了话头:“罢罢罢,好不容易进趟宫,我与你说这些作甚。倒是你,快与我说说你在宫里如何。”
云绾提壶往杯中添茶,慢悠悠将宫中的起居日常都说了,末了,也苦着一张小脸叹气:“万事都好,就是规矩太多,束手束脚,憋闷得慌。”
七夫人心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可不闷得慌。面上也只得安慰女儿:“你现在可是皇后了,那是世间多少女子想都不敢想的荣耀。”
说到这,她身子凑上前,压低声音道:“绾绾,陛下待你可好?”
提到晋宣帝,云绾眼底不自觉染了笑:“陛下很好,耐心体贴,有时我礼仪不周,他也从未怪我。”
七夫人见她眉眼间的松泛自在,放下心来:“你与陛下琴瑟和鸣,便是最好。”
转念想起长嫂的叮嘱,又正了脸色,声音压得更低:“陛下已除服,能进后宫了。绾绾,你得想办法,让他多来你的凤仪宫才是。”
云绾险些被茶水呛住,咳了两下,大婚头三晚的缠绵如走马灯似的在脑中晃过,白皙的颊边不禁染了绯色,低低嗔道:“母亲,陛下仁孝……不必这般着急吧?”
“怎么不急。你大伯母特地要我交代你,宫里的女人想立起来,一靠圣宠,二靠子嗣,你得趁着新婚燕尔的热乎劲,多笼络陛下的心才是。”
说着,七夫人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塞到云绾手里:“多学着点。”
云绾随意翻开一页,满纸风月,臊得她就要丢开:“阿娘,你怎么把这种东西带进来。”
七夫人窘迫摸了摸鼻子:“你大伯母要我教,我哪好意思教,你一贯聪明,自学去吧。”
云绾:“……”
母女俩对坐尴尬,好在金嬷嬷在外询问午膳事宜,将这茬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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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金嬷嬷见云绾入宫以来难得这般开怀,于是提议:“太液池的荷花开得正好,娘娘不若和七夫人去转转?成日闷在殿内,也好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