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舒禾坐在马车里,马车颠簸,震得人五脏都要移位了。可她却丝毫没感觉,记忆还留在半个时辰前的一座破庙里。
昨日那批被张之仪带进城的流民们都被暂时地安置在那里。
进了城,他们本以为会有收容所可以待,没想到,那柳长史派下来一个县丞接收流民,并对张之仪保证,会妥善安置这些流民。
结果,张之仪一走,那县丞就把他们带到了这破庙。只说,白日不可上街乞讨,一旦看见,就会驱逐出城!想要活下去,就得自己出去找事做。
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神庙,面积很大,一群人在这里过了一夜,勉强算是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今日一早,有能力的男人们都走了,各自谋生计去了。剩下的,只有一些妇孺。
她们眼睛里都是灰暗,仿佛一片死寂。
那男子说,那些孩子,已经有了安排。会被卖去大户人家做奴仆。虽然为奴,却能保住性命,也算是有了不错的去处。
女人们,大多也是想要投身富贵人家做仆,毕竟,这元城,是不给外来人分地的。
最后,他带她见了一个少女。
他说,那是她妹妹。
听到这话时,舒禾呼吸一滞,内心无比复杂。
那少女躺在破庙角落的稻草床上,身上还盖着一件破旧棉服。虽然条件有限,但可以看得出,他将那少女照顾得很好。
“她病了,高烧不退,我没法子,只能出去找活干。不过,因为是流民,所以,找不到什么体面的活。”
他脸上泛着一丝苦笑。
“阿果,来吃包子。”
他从怀里拿出刚刚买的包子,一个分给了那少女,一个,则是递给了舒禾。
舒禾看着那包子,眼眶有些酸涩。如今对面不相识,他却会给她递包子。
十岁之后,她就再也没享受过他这样的关心了。
“谢谢,我吃过了。”
舒禾拒绝。
见她拒绝,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以为她是嫌弃自己的包子脏。他笑了笑,随即将另一个也给了那个叫“阿果”
的女孩。
“舒哥哥,你也吃一个吧。”
女孩将那一个包子还给男子。眼珠时不时的在舒禾身上打转。或许是因为看到陌生的人,她显得有些紧张害怕。
“哥哥不饿,你吃吧。”
看着他宠溺地揉了揉那女孩的头发,比对待亲妹妹还要爱护珍视,舒禾只觉得这一幕,十分刺眼。
她是怎么也待不下去了。
是啊,她怎么还会对他抱有幻想?
怎么还幻想着他能认出自己,记得自己?
这么多年来,他的眼里,只有另一个妹妹,每次一看见那个妹妹,都是满眼的欣赏和喜欢。而每次看见自己的时候,却是满眼的嫌弃和仇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如此对待。
那些年,她从来都是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生活。
当看着自己最亲的两个人,时时围着别人转,她心里的苦涩和痛苦有谁在意过?
那些年,她无数次地在夜里委屈哭喊,连梦里都是孤寂和恐惧,他们谁又听见过,看见过?
即便他如今落了难,变了性,也从来没想起过自己的亲妹妹,而是对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女孩宠爱有加,甚至为了她,连高傲的性子都磨去了棱角。
舒元清,她的大哥哥。
阔别四年,他仿佛换了个人,唯一没变的,还是对她的厌恶与不在意啊!
面对面的交流数次,他竟一点异常都没察觉出来。
难道,在他心里,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真的一点儿也不重要吗?
“禾娘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