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整首歌都有些压抑。
也许侧重点应该放在她做出的功绩上,卓英是可怜,但她明明有更值得被传颂的东西,她的智慧、她的勇气、她的坚韧……
如果真的是卓英自己来写自述,我觉得她也不会耽于痛苦和仇恨,
她会想要留一些史书上没有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她是一个追求自我价值的人。”
时渠是个聪明而且用心的观众。
这意味着她不仅能读懂温珏,也能读懂卓英。
何夕想,或许,她也能读懂自己。
“你说得对,这也许就是为什么我每次练习这个舞台,总会觉得压抑的原因。”
何夕演过太多类似的角色,她们的伟大只存在于台词里,而苦难和落魄却被镜头一帧一帧雕琢,唯恐呈现得不够“美丽动人”
。
“比起被可怜,卓英这样的人物更应该被崇拜。”
时渠深以为然:
“没错!重点聚焦在哪里,哪里就会更有讨论的空间。
这些淋漓的伤疤,等观众的同情心被耗尽,就会去追究原因,太浅层的恶他们总是觉得没劲,总有一天会去想是不是卓英做了什么惹人误会的事才被曲解。
绕来绕去,又成了她自己的错。
我不希望这样,伟大的人只需要单纯地伟大着就好了,至于她遭受的苦难,镜头应该对准那些凶手,让出更多的空间给观众去讨论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坏。”
时渠是一个很理想主义的人。
她的正义感总带着些纯真甚至是愚蠢。
但这种品质其实很宝贵。
也恰恰是何夕所需要的。
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近十年的艺人,有许多都已经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个好人、有没有作出正确的选择。
可是何夕在意。
也许是从前做过的事太过反叛。
她需要有人不断地提醒她:她做得没错,她的动机和手段完全正义,她会迎来理想的结局。
过去,知晓她所有往事的人里不断这样告诉她的只有她自己。
她期盼另一道声音的出现。
她问:
“所以一件伟大的事,即便会被扣上千古罪名,也一定要去做,对吗?”
时渠隐约觉得这句话不只是在讲卓英。
她回答:
“我认为是的,卓英留下的种子已经在北域生根发芽,史书不记得真实的她,土地会记得。
每个人做过的决定都会成为她往后人生的一部分,
我每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的时候,就会扪心自问,我满意现在的自己吗?
如果答案是满意,那么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因为作出那个决定之后,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说‘幸好当初选了这条路啊,我才能到达这里’。”
冰激淋已经化了一半,杯子捏在手里沾了一手冰凉的水。
夏夜的风一阵一阵,吹不走掌心的粘腻。
何夕看着时渠的眼睛,
那是一双亮晶晶的、饱含情绪的眼睛。
她看着它说:
“嗯,是啊,幸好我能到达这里。”
时渠已经忘记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