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菜上齐了,希尔伯吃了两口才想起来问早幸:“你要来点吗?”
“……不了,饱了。”
“哦。”
希尔伯继续埋头苦吃。
等用完餐,希尔伯带早幸去马车停驻点叫了去索恩塔的车辆。王城的道路规划四四方方十分周正,车辆一路向西驶去,出了城门后可能缺了人群的暖意,温度有些降低,穿越了一片冬季枯黄的寂寥原野后,一座黑压压的小型城池出现在前方。
早幸从车窗探出头去,那座城池的中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塔,靠近后可以看到塔身是灰白的,毫无规则地在不同地方开了窗子,其上缠着六条锁链,这些铁索沿六边形的顶点延伸出去固定在了地面,维持着高塔的平衡。
马车在这座城池的入口处停下了,说城池其实不准确,这里没有城墙,其中蜿蜒细碎的道路是高塔的根系,而两侧的房屋就是根系上的瘤子。被称作入口的地方也只是一个破烂的木拱门圈出的小道。
“从这里得走过去了。”
希尔伯带头先走,“这里是学城,本来是一些来求学但没能进塔的人自己搭房子住在这寻找机会,后来发展出了不少学派扎根于此,虽然这里的学者并不被索恩塔承认,但还是有不少有真本事的人的。”
随即希尔伯又补了一句:“但这里给食物加料的限制更少了,真有毒的也不是没有。”
“有毒的这种是真的想做生意吗,”
早幸无语,“……你吃过?”
希尔伯道:“那个招牌打得太吸引人了,‘洞察蘑菇汤’,能获得山精的启示。”
“我觉得这是招牌就告诉你有毒了……”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塔底附近,希尔伯拉着早幸钻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从一直提着的包袱里抖出了一条黑色长袍。
早幸接过穿上,这条长袍是由一整块布制作的,笼罩住了她全身,手部也缝上了手套,脸部只留了两个小小的呼吸孔。她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只能抬抬双手试着活动,在斗篷里闷闷地问希尔伯:“可以吗?”
希尔伯拍了拍她的头:“你看起来好象个蘑菇。”
早幸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她能理解霍兹和克尔泽为什么总对这人拳脚相加了。
希尔伯仗着早幸看不见躲了开来:“这是我小时候降灵节穿的服装改的,那时我看起来应该也像朵蘑菇。”
“哦。”
她平衡了。
因为早幸看不见,希尔伯牵着她走进了索恩塔。黑暗中只有希尔伯的手拽着她往前的力量能给早幸带来安心感,这让她感到些微的不适,她一边小心地踩着台阶一边试图用聊天分散注意力:
“索恩塔比柯特塔大好多,是因为在王城旁边吗?”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毕竟王城的运输业和物产都远胜怀夏。但柯特塔并不止你看到的那一点,它在海面下还有很大一部分。”
希尔伯的声音被厚重的布料过滤后有点失真,“柯特塔的主要研究方向是海洋学和魔境学,索恩塔的话什么方向都有。”
懂了,综合性大学。
早幸想起了填志愿时的事,上大学很贵,她的成绩也不好,只敢写了就职去找姑母签字。但小她一级的堂弟桌上放着很多大学的简章,因为共用房间,她在打扫时没忍住拿起来看过……
即使不想承认,还是心生向往。
走了一层希尔伯停了下来,早幸撞到了他背上:“怎么了?”
希尔伯叹气:“我房间位置还蛮高的,一般会用传送阵上去,但如果是你可能只有斗篷和衣物上去了人还在下面。这样走太慢了,你过来,抱紧我。”
早幸迟疑地照做了。
熟悉的气流涌动在她们脚下翻滚。
希尔伯法杖点地,开始咏唱起陌生的语言。
早幸有些惊奇,她从没听过希尔伯念咒,这人连那种毁天灭地的法术都是瞬发的,这次的法术居然这么难吗?
她没敢提问,怕他分心。
风扬了起来,早幸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悬浮在了空中,被风推动着不断向上攀升。
她不自觉地把希尔伯抓得更死了。
风还在带着她们背离重力而行,早幸耳边传来了各种各样的惊呼。
“搞什么在塔中央用元素魔法……额,希尔伯学长?!”
“学长!你抱着的黑蘑菇是什么!稀有魔兽吗!”
“学长也带我飞一下!”
“希尔伯!!!塔内公共场所使用大型魔法需要报备!!!”
法师的没礼貌是不是一样一样的。早幸放空了大脑,只希望希尔伯不会因为这些吵闹分心。
上升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每层都有各种各样关于“希尔伯和他的黑蘑菇”
的议论喧嚣,但没人敢打断希尔伯,在法师眼中,这个魔法如此精妙又细腻,下一个法阵以上一个法阵为基础,层层套嵌,避开了沿途的障碍和封锁,有着结构上的美学,以恰好的平衡实现了长时间飞翔这个两个世界的人们都追求过的梦想。
而且他们已经飞得太高了,贸然打断多半会摔死,塔底可是有禁魔法阵的。
不过早幸是不能理解法师们的感动了,地球有热气球,有滑翔伞,还有最为玄妙的飞机。不会魔法她们也能抵达高空。
终于,风带着她们拐了个弯,随即停止了呼啸。早幸的脚总算再一次踩上了实地,她和希尔伯都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放开彼此后希尔伯再次牵起早幸,法杖点过房门,门上镌刻的银色法阵亮起又消失,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
希尔伯带着早幸走了进去,放开了她:“可以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