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十七道:“夏相公升官了么?那官人有没有升?”
“沿边三路,河东路在中间,地位最低,夏相公往河北,可以说是升官了吧。至于我,因为朝廷正议新铁钱,就不跟着相公去河北了,依然在并州为官。”
陶十七点了点头,也想不出个什么名堂。一边十三郎听杜中宵没有升官,有些失望,低声道:“官人在并州为官,做了多少大事,怎么官也不升一升。”
杜中宵笑道:“你们想什么,官是那么好升的么!多少人做到老,都是个幕职官,乱想什么!”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出了子城。在深山里待得久了,好不容易回到并州这繁华之地,难免想找个热闹地方,好好喝上一杯。并州罗城设四门,不过四门正对的大街并不相同,而是几条“丁”
字路。出了子城北门,便是罗城的北门正街,正对着怀德门。三人左右无事,便沿着北门正街一路北去。
走不多远,突然从后边赶上一个人来,到杜中宵面前行礼:“听说官人回城,小的在州衙外面等来等去不见人,听人说了,再赶上官人。”
杜中宵一看,原来是数月前认识的北地毛皮商人康成栋,对他道:“员外找我何事?”
康成栋看了看四周,指着北面的一座彩楼道:“那里是本城有名的春风楼,官人莫推辞,小的在那里做个东道,请官人饮酒。”
说着,康成栋连连作揖,请杜中宵。杜中宵正要带着陶十七和十三郎喝酒,也不推辞,与康成栋到了春风楼。到二楼一个靠窗的阁子坐定,康成栋拣上好的酒菜点了一桌,分宾主落座。
酒过三巡,杜中宵对康成栋道:“员外,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
康成栋叹了口气:“官人离开州城数月,却不知道货场里乌烟瘴气,眼看着生意做不成了!”
杜中宵吃了一惊:“哪里有这种事?我问过人,货场的生意一向红火,怎么生意做不成了?”
康成栋道:“官人不知,去年冬天并州的毛皮生意红火,远近皆知。不知是河东路,就连中原和北地都知名,生意做得越发大了。小的从北地进了许多皮毛,想要大弄,却不想被本城商行挤兑。他们不许别人再开鞣皮工场,连涨价钱,我们这些外地商人,无钱可赚,可是被坑得苦了!”
第40章不进则退
听康成栋叫苦,杜中宵仔细问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并州的毛皮产业发展起来,吸引了周边庞大的毛皮资源,几个月间波及范围极广。河东路本就是以养羊知名,加上北边契丹的大同府一带,甚至党项也有大量毛皮从契丹进入并州。货源爆炸性增长,并州的加工能力很快不足。以康成栋等人为首,一些外地的毛皮商人想再开一处鞣皮的工场,却遭到了官府和行会的联手抵制。他们不许再开鞣皮工场,同时加工费涨价,让外地客商无利可图。
讲完这几个月的遭遇,康成栋道:“不瞒官人,小的在北地有些人脉,去冬今春,囤了不少毛皮运来并州。现在鞣皮工场不给我们这些外地人加工熟皮,生皮又不值钱,被逼得无路可走。”
杜中宵怔了一会,才想明白其中的关系。
此时工商业是行会制,利于官府掌控的同时,也使他们有垄断的倾向。对于本地的鞣皮和贩皮的两个行会来说,外地商人的利益是很容易忽视的。鞣皮行会里的人,与其增大投资,扩建工场,不如直接涨加工费,反正除了官方的鞣皮工场,又没有人与他们竞争。毛皮商会更加明确,打压外地,特别是北地的商人,压低生皮价格,他们可以获得更多的利润。
这就是典型的垄断涨价,杜中宵没有想到一个并州城里,一个小小毛皮产业,仅仅几个月,便就走到了这一步。行会还控制着鞣皮的匠人,产业想扩展,非常不易。
又饮一杯酒,康成栋拱手:“官人,这生意是你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如此废掉着实可惜。小的巴巴等你回来,望眼欲穿哪!只盼官人出手,让大家都有口饭吃。”
杜中宵沉吟着点了点头:“你莫急,等我问一问,必有办法。现在生意红火,正是一鼓作气,把生意做大的好时机。就此固步自封,把生意向外推,可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