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因为要锻炼,周家佼常年习惯了早起,但一向贪睡的陈沫竟然比他更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陈小姐说她认床,天刚明就起了,还叮嘱我不要叫醒你,我就做主让司机送她回家了。”
管家张叔告诉他,周家佼当时没多想,过了好几天才发现她不对劲。
打电话打不通,微信也爱答不理的,他发好几条消息过去她才回一条,周家佼只好抽空去上了半天课,在教室也没堵到人,这才知道她请假去了爷爷奶奶家。
陈沫这次请假去爷爷奶奶家是为着过中元节的事,陈家的人逢年过节都聚一起过。
她自小在姑姑身边长大,其实对爷爷奶奶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姑姑也说过,她不想去的话可以不去,但她还是向老师提出了请假,主要目的是为着躲人。
她暂时不想见周家佼。
爷爷奶奶住在乡下,陈沫请了三天假,农历十五中元节,她十三号的早上就跟着姑姑姑父出发了。
陈家姑姑这一辈有五个孩子,除了她另外四个都是男娃,这是奶奶最骄傲的事了,每逢家族聚餐她都要拿出来说道两遍,尽管四个男娃里最有出息的陈沫爸爸不过也只混到乡镇机关的部门副主任而已,而姑姑经营着一家宾馆和全市客流量最多的两家大商超,在爷爷奶奶的心里,依然比不过她的儿子们。
没别的原因,只因姑姑是女儿身。
老一辈这么想情有可原,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四个儿子也是这么想。
陈沫不置可否,反正这些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她左耳进右耳出,被迫听了近两天的生男经,终于熬到了十五吃晚饭那天。
酒席订的镇上的酒楼,如果没别的要紧事,吃完饭就可以走了,她已经等不及回自己家。
“沫沫吃这个,你喜欢的。”
圆桌上,姑姑坐在陈沫旁边,给她夹了一块可乐鸡翅。
对面的小男孩见此立刻大声嚷嚷:“爸爸爸爸,我也要吃鸡翅!”
是陈沫同父异母的弟弟陈宏博。
“好好好,我的宝贝儿子想吃什么,爸爸都能给你弄来。”
陈明成夹了个鸡翅放在儿子碗里,后者立刻朝陈沫吐舌做了个鬼脸。
陈沫没放在心上,低头吃自己的鸡翅,姑姑却恼了:“对姐姐做鬼脸,陈宏博你有没有家教!”
话音刚落,陈宏博旁边的妇女筷子往桌上一拍:“我儿子有没有家教你有家教!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在这撒泼,陈家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你——”
姑姑要再回嘴,姑父把人拉住,摇一摇头,笑着跟众人解释:“清莲不生不是不能生,我和她一起商量过了,我们都有各自的事业没有精力再要小孩,都只想专注地培养两个女儿,孩子生下来容易,教得好才是智慧。”
一席话既给妻子撑了腰也打了某些人的脸,陈沫低下头,暗暗发誓等明年高考一定要金榜题名,对面的继母则气红了脸,却碍于姑父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姑父是长礼的校长,社交圈大都是教育部门的工作人员,在座的大人哪个没孩子,孩子都要上学。
二伯嘻嘻哈哈地站出来打圆场:“一家人难得聚一次吃饭,没必要为这点小事闹脾气,来来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三叔四叔也跟着附和,一大桌人陆陆续续举杯,长辈喝酒,小辈喝饮料。
二伯放下酒杯,搓了搓手,腆着笑脸看似不经意地提起:“璐璐马上初三,明年就中考了,她总嫌寝室太吵想出去租房子,我想了想,姑爷你家刚好离她学校不远,不然就安排她去你那儿住一年?”
二伯大男子主义惯了,有事也只跟男人商量。
姑父笑:“我主外,这些家事你还得问清莲的意思。”
不等二伯开口,姑姑便直言:“家里就四个房间,没空房了。”
一间书房三个卧室,夫妻俩一间,两个女儿各一间。
陈璐是陈沫的堂妹,此刻就在现场,闻言提议:“长礼不是全封闭管理吗,堂姐住校不回来,把她的房间让给我不就行了。”
二伯点头附和:“好像行得通,沫沫偶尔放假才回家,随便跟璐璐挤一晚又没关系。”
姑爷女儿的房间他们不敢惦记,只好打陈沫的主意,同样都是姑姑的侄女,陈沫能住她陈璐为什么不能住。
陈沫垂下眼帘,嘴唇翕动:“我……”
姑姑打断她,斩钉截铁地表示:“让不了,璐璐今年初三,可沫沫今年也高三了,她学习压力大,一个星期就指望在家这一天能好好休息,跟别人挤一间房肯定休息不好,耽误了成绩谁来负责。”
“就是就是,沫沫学习成绩好,千万不能因为一点小事耽误了学习。”
陈明成这时才发话,妻子掐他的胳膊警告:“跟你没关系,你少多嘴。”
“是我的女儿,怎么没关系了。”
“你的女儿,你还有个儿子呢!”
此言一出,陈宏博立刻朗声大喊:“爸爸!”
边喊边走下座位扑到他怀里撒娇,“我要啃鸡腿,爸爸你给我夹!”
“好好好,好儿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明成的注意力回到了儿子身上,陈沫落寞地低下头,心口才感觉到一丝暖意又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