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易芝君你不能又发病了,你还得打起精神照顾浩儿呢。
你不能惹傅宁远生气,他会打浩儿,不给浩儿请大夫看病。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易芝君,用卑微的,软软的,小心翼翼的声音,祈求着傅宁远。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得很,想来没几天可活了,阿远,看在我们夫妻一场六年的份上,让浩儿过来和我住吧……我现在,只有他了。”
☆、
浩儿生得像易芝君,唇红齿白,粉雕玉琢,艳濯流光。
黑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十分可爱。
但却一直流着恶心的鼻涕和口水,咧着嘴对人傻笑,小嘴里咿咿呀呀的说不清楚话。
痴儿。
三个月会开口说话,六个月会背《凤求凰》,举城皆奇的平城小神童,如今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痴儿,明明已经三岁了,却还是只会呼噜呼噜吃着自己的口水,把手指头放到嘴里啃咬吮吸,眼神呆滞,见到身材婀娜的美人便傻兮兮地咧嘴喊娘。
痴呆懵懂,娇憨蠢愚。
易芝君颤抖着双手,从傅宁远怀中小心翼翼地抱住浩儿。
她一边亲吻他粉嫩的脸颊,一边流泪呢喃:“娘发病的时候是不是又吓到你了,浩儿别怕啊,娘在这里,娘给你找大夫,娘会保护你,我们不怕……”
“娘……”
浩儿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弯了眼睛,软软糯糯地喊着,“娘……娘……”
小嘴张开,含住易芝君的手指头,咧嘴傻笑,口水流了出来。
傅宁远长眉微蹙,问丫鬟:“仙宫大人今日来看过夫人没有?她怎么说?”
丫鬟倏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仙宫大人说、说夫人昨天动了心肺,让我们尽快……准备后事……”
声音越来越小,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
傅宁远的拳头在广袖中攥紧,他挥了挥手,沉郁道:“你们都下去。”
转身,看向床榻上的那个女人。
易芝君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自己大限将至的消息似的,只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美目含泪,逗着他笑:“浩儿,这几天有没有想娘,有没有不乖?嗯……乖孩子,娘也想浩儿。”
她的皮肤惨白得像纸,肩头削瘦,乌发雪肤,如同一个艳丽的女鬼。
傅宁远恍然间惊觉,她已经多久没有晒晒太阳了。
他把她在这个房间里关了多久?
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他也记不清了。
傅宁远沙哑着嗓音:“芝君,想不想去院子里逛逛?”
易芝君睫毛轻轻颤抖,小心翼翼地抬眸。
眼中有着卑微的期盼:“我……我可以吗?”
傅宁远猛地别过脸,不敢看她泪眼盈盈盛满企盼的水眸。
“当然可以……”
他吸了一口气,声音干涩,破如沙锣:“芝君,怎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过去……从来不会这样和我说话的。”
易家大小姐的语气不应该是永远高高在上无法无天的吗?
怎么会变得这样渺小卑微低到尘土里?
傅宁远觉得心脏像是被人大力地捏住,抽抽拉拉地疼,疼得令他无法呼吸。
易芝君身子瑟缩了一下,抱紧怀中的浩儿,小声道:“我怕又惹你不高兴了,你会不给浩儿请大夫。”
她将额头贴到浩儿脸上,蹭了蹭,眼神空洞而漆黑,“我的浩儿千万不要再生病了,乖乖的,长命百岁,不要生病……生病会没有大夫,会像娘这样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