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你可是在想,姬氏一族果真是乱臣贼子当年就该族灭之?你可是在想如何除掉我这个奸佞,大权独揽后要好好为我炮制死法?让我想想,是凌迟还是车裂?
不对不对,以赵珩的心性,他绝不会为了一个谋反的臣下,而让自己在史书上留下残暴滥刑之名,大约还如上辈子一般,劝他来降,必以王侯礼待之。
千灯之下,帝王俊美的面容灼灼生辉。
姬循雅听得见,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但不论你在想什么,目光如有实质地舐过赵珩面容的每一处,现在,你最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费尽心思而无济于事的人,是我。
只有我。
姬循雅目光滚烫,奈何赵珩脸皮够厚,他自若地和姬循雅接受着群臣朝贺,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原来这就是被权臣把持朝政的感觉。
这感觉新奇,他第一次体会,也算理解了当年他娘摄政时,北澄少帝为何天天闹着要自杀了。
呼声如此三遍,群臣乃止。
群臣起身,这时才敢正大光明地抬头去看为首两人。
在看清后,眸光陡然发颤。
昭尚水德,故而服黑。
姬氏尚火,因此着红。
皇帝着浓黑厚重的朝服,乃是大昭历代帝王贯穿的朝服式样,周身以滚金纹为饰,沉郁庄重,气魄逼人,本该无一艳色,却见其蒙眼药绸用朱,绸面洋洋洒洒,极尽华丽地绣满了凤凰羽。
这是姬氏的图腾!
似血的猩红刺得群臣眼睛都发疼。
姬循雅此举,岂非赤裸裸的挑衅与羞辱吗?!
皇帝不知群臣心中惊涛骇浪,他只心平气和地心说,朕是不愿意自尽的。
“众卿平身。”
赵珩朗声道。
众臣起身。
皇帝偏头,朝姬循雅露出一个粲然的微笑。
这是今夜,赵珩见到姬循雅后,露出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他笑起来好看,此刻更毫无掩饰,恣意多情,叫人移不开眼。
如吮蜜糖。
他不愿意自杀,却并不介意,杀了身边人。
赵珩保持这一个姿势久了,手臂有些发麻,他幅度很轻地动了动,不足一息,姬循雅握着他的力道立加。
赵珩微微偏头。
姬循雅正引赵珩入正殿,余光瞥见赵珩动作,亦转头,明知故问道:“怎么了,陛下?”
姬循雅离他太近,略转转头,唇瓣开阖间带出的小小吐息便大半吹到皇帝耳畔,凉且痒,如昨夜被蛇尾绕颈纠缠不去似的。
群臣肃穆,皆静待两人先入正殿。
众目睽睽下,这诡异又暗昧的感觉蜿蜒掠过赵珩的脊骨,弄得他有些不适地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