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计,真是妙计。我输就输在太自负,我和皇甫都是。”
陈蛟不顾须上血迹,又喝下一大口,指掌间所触,只有泥土和墓碑。
多年来他和章维斗得不相上下,间或也有合作,只是再未与皇甫家相交。
就算再困难,也绝不借皇甫钧之力。
大概也算是种报复。
皇甫钧娶了一房又一房,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有人讥笑他是否身有隐疾,只有陈蛟知道,他绝不会允许这些妻妾生下孩子。
她们所有人,都和顾无鱼有或多或少几分相似。
皇甫钧大抵是觉得一旦她们生下孩子,便彻底构成一种背叛。尽管他从未忠诚,但在阿鸿和顾无鱼都离世后,他开始夜不成寐。
若顾无鱼还在,他还可以说服自己一心一意怨恨这个背叛者。然而当人没了只剩下一座坟茔,同来何事不同归,连问句都哽咽。
陈蛟更加放浪形骸,但再也没有找到过那年山中小屋,他亲吻顾无鱼时的温度。
那刻之后,再没有之后。
他辜负太多,所以作为人的幸福和快乐只能有那短短一瞬,而后全被岁月剥夺。
他在顾无鱼坟前笑,一滴泪都流不出,只是笑。他咳出的血星星点点溅落满地,于是变成哭笑,“你当时……吐出来的,都是黑血……“
心肝肺五脏六腑伤透,也不一定能有那么黯然销魂的黑色。
只有穷尽来生今世,三千三万次轮回积蓄沉默和微笑才能熬过的折磨,能造就这场撕心裂肺,粉身碎骨。
有脚步声,抬起头,陈蛟看到章维也已日渐苍老的面容,对方走来,弯下身温柔看着坟前一朵花。
“他不需要你来陪,皑之一生早已了无遗憾。他希望他所爱的人过得快乐,对我来说,这是他的遗愿,我有努力做到。”
陈蛟又喝下一大口,不发一言。
“他得到过,然后像世间所有人那样失去了,一切事物的美丽都在于终将消逝,拥有过才是最重要的。时间不是刽子手,自己的愚蠢才是。你早知道这结局是泥土和坟墓,你只是一边恐惧一边自得着走向末日,无处可去才知恐惧;而我一路行来,眼中所见是花和柳絮,轮回的美丽才能永不凋谢,再看到时就算斯人难再我也可以怀念,我永远期待,而你冷酷地活在现在。所以他选择的是我,而不是你。”
章维冷酷而温柔地下了判决,他看向那个垂死老人的脸竟然带上了悲悯。
陈蛟开始颤抖,每一丝褶皱都在痉挛,一场大梦轰隆隆在他眼前滚过,他看到广和楼上那场春宴,一切的初见和满天破碎面具。
——“想讨好你看上的人,还是送些小玩意来得管用。”
他暗暗想,偶尔也送顾无鱼些什么?
只是想不到会是带着阴谋的甜蜜一吻,和注定落空的安稳断梦。
死前他想起顾无鱼做菜时的安详微笑,却原来,他和世界所需要的,不过一个拥抱。
但要全心全意,朴素赤诚,不参杂任何心机。
小玩意……视线开始涣散的陈蛟终于手一软,酒壶跌碎墓碑上蜿蜒水迹,代替他的泪痕滑落绝地。
小玩意,传达的,不过是心意。冷酷的人最恐惧付出,所以能肆无忌惮辜负,活在当下,手握万千金银虚空王座,轻浮可悲。而放眼展望的人,敢于背负孤独和失落,只要不断向前,直到看尽时间尽头,总有爱人微笑伴随左右。
不过心意,不过爱意。
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一刹那,不羁一世的陈老板才恍然大悟。
——他陈蛟活了一生一世,空空茫茫几十年,凝聚最后卑微力量摸向胸口,却原来,空空荡荡。
春风已过,殊途不归。
外篇落尽梨花春又了
章维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颤巍巍伸手摸向顾无鱼脑袋上小小的两只耳朵,有些感动地发现那洁白的茸毛软得不可思议。
“你……你别摸那里……”
顾无鱼红着脸甩甩尾巴,章维趁机握住他挺翘的尾尖缓缓摩挲。两只毛绒绒尖耳朵软趴趴塌在头顶,因为他的动作而细微抖动起来,从章维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绒毛不安地晃动。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无鱼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本来没什么,可能自己会消失,但是它……它……”
看着顾无鱼酡红的脸,章维很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只要稍微一动顾无鱼的耳朵或尾巴,对方就会坐立不安。顾无鱼一向很温和冷静,章维只在床上见过他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章维俯身握住顾无鱼的另一条“尾巴”
,坏笑着凑近对方耳廓,暧昧吐息:“是不是很有感觉……?”
顾无鱼有些薄怒地瞪了他一眼,尾巴巧妙地绕了个弯想挣脱章维的手,却不想被章维轻轻一拽,缠在自己手心里。
章维笑着一手亲密抚摸顾无鱼蓬松尾巴,一手握住对方的阴茎,隔了亵裤不怀好意地撸动,整张脸凑上去,笑吟吟慢条斯理问:“这样呢?还是想让我从这里摸?”
他一手伸向尾根,间或调笑般拍拍顾无鱼的臀部,轻拢慢捻抹复挑,誓要练就逗猫大法。
顾无鱼心下低叹,自从在一起之后章维就日益流氓,慢慢展露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厚脸皮的本性。但谁让他是章维……也就由得他罢。
于是顾无鱼无奈地用尾巴敲敲章维的作乱的手,强自忍耐着呻吟:“去……去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