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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他偏头，握住那冰凉的手，在顾无鱼不变容颜上轻轻印下一吻。

然后他靠坐在这冰冷孤寂的堡垒中，过倦而进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发现顾无鱼的手指无力却笃定地微微弯了起来，正是一个十指交握的手势。他紧挨着这冰人的手指瞬间濡湿，他几乎是在有变化的那一刹那就苏醒了过来。

像是某种心灵感应，他想说话，却半张着嘴徒劳翕动，吸入腹内的只有冰冷空气。而后他看到那冰棺里的人像开始龟裂，那些微不可见的风中尘，如同苍穹风云剧变时补天的五彩石，牢牢扎根入章维心内，填补他五年来日日夜夜的焦躁孤寂。

在这过于漫长清苦的修行中，章维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感知顾无鱼的心跳。这冰冷房间，终于有了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他听到他想了千数个日日夜夜的那把声音像和风吹过山涧，尽管对方张开双眼，一片灰翳中他还是看不见，而且以后大概也再看不见这世间，但章维知道，这一刻、这一世，他们都不再需要用眼去看。

“是……章维……？”

“是我，我在这里。”

章维合上眼抱起顾无鱼，此刻他想陪着顾无鱼一起变盲，昏天黑地，满身荆棘，我陪你走下去。只要双手还能相系，就能创造奇迹。

就算疼痛，甘之如饴。

——而后他抱着顾无鱼慢慢走出去，他们像两个新生婴儿，面对彼此缠绕的命纹慌乱中忘了怎样呼吸。不需解释，不需怀疑，只要一起走下去，有情，何须叩问天地。

“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

看不见又如何，这一世风波折磨，能换来爱人温度尚在手心就已足够。何劳相问尚能饭否，四时晨昏，生老疾亡，也只想与你分享。

曦日已降，他们身后的冰棺幻影中似乎逐渐融化，晶莹剔透中，光芒转射如同舞蹈。章维絮絮说，那可真美。顾无鱼还没有力气做出反应，但也微微浮起一抹笑意。

——长夜漫漫，天光破晓，停止寻找。

——得你一吻，墓穴中，我都会觉得饱足。

end

后记：

又到了我最喜欢的时间啦，这篇文完稿时有68850个字符，是我有史以来写过的最长的中短篇。算上前面的三篇，大概是我美食文计划野心的第四部，不过很可惜后期我的重点就转移到人物关系和细腻的情绪上去了，以至于没能把它变成又一篇美食文。

我想可能是我终于发现在文章里夹杂那么多描写是会看得人累死的，我要和病句以及贫瘠的知识面作斗争已经很辛苦了，就暂时放过自己吧。这篇文我对它最大的寄望是能代表我更成熟了的一些东西，辗辗转转写了这么久我还是个小透明，但因为有了在看的你们，至少可以做个快乐的小透明。谢谢每一位点进来的读者，你们是我的财宝。

我每一次都想写出些温暖的东西，所有人都要学着妥协，向世界认输，但总有些重要的事物是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赢得的。我希望自己也能有面对的勇气，更希望大家快得快乐。故事的最后他们还是过得比较幸福，能写完它，蠢蠢的作者也觉得挺幸福。吃顿饱饭，大概每个人都会觉得有点幸福，快乐很难求，片刻满足就足够了。

我当然也贪心地希望它能带来更多读者，并且我坚信文字和思维的传递是一种缘分。希望大家能在看的时候感到哪怕那么一点点的快乐，我就很欣慰了。

最后，作为对正文的补充，会有两个番外，如果有想和我说的话，就快点冒头吧~

外篇王孙去，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

维现如今也算个土财主，每天战战兢兢护着他的大厨生怕一不留神人就没了。顾无鱼被他安置在一个适合归隐的地方，可以一觉到天明或三更，然后披衣起来绕阶行，或蓬头曳履去喝一碗沙糯的豆粥。

章维知道顾无鱼的扇子中，只有一把题了字。王摩诘的诗——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而今，他终于替顾无鱼实现这个梦想。一栋城郊别业，他们不能常常见面，但章维还是争取赶回去。

他也有些胆怯。

毕竟他们可是阔别了五年，彼此都有太多改变。

而变化最大的，或许是钟子玉。

钟子玉也和章三少——不，现在该叫章老板了，在酒楼上见过那么几次。座中总有人嘲笑他章维家里肯定养了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是个妻管严，不然何至于滴酒不沾还洁身自好到了连酒筵都鲜少出席的地步。

章维只笑笑不语，他有那个能力免掉很多无意义的交际，而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缘由。

钟子玉懒洋洋喝着自己的酒，“这都什么破菜，章老板家里有大厨当然不屑于出来吃。”

接着他放下酒盏，拂袖而去。

座中人面面相觑。

章维苦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脾气还是这么直。

于是他告声失陪，出门去寻那还是长不大的钟门主。却看到钟子玉早等着他了。

“我真嫉妒你。”

钟子玉抱臂喃喃着，他昔日清秀的面孔已经逐渐定型，八年来商场磨砺已将他的稚气悉数化去，只残留一点棱角分明之中不可捉摸的古灵精怪。

“我知道。”

章维叹了口气，“当年的事，我也要多谢你。”

钟子玉冷笑着看他，那种陌生的姿势是和他真刀真枪抢过饭的章维所不熟悉的：“我有时候真想反悔……如果不是你对他还不错，我不会忍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