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栾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到小?叔进来,下意识地站起来,“小?叔。”
沈安吾唔了一声?,跟大嫂打了声?招呼,便往二楼书房去了。他也没?敲门,径直推门进去。
书房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厚重的中式红木办公家具。右手边一整面墙的山水画,左边则是一副书法作品。
窗户关?得死死的,沈安吾闻到一股药酒的气味。每一次进入这个房间,都有一种没?来由的窒闷。
沈兴邦正?坐一旁的真皮沙发?上,和大儿子聊什么,沈安吾进去的时候,只听到一句“她要在乡下摆席就在乡下摆……”
二儿子的到来,打断了沈兴邦和大儿子的对话,他对大儿子说了句“你先出去。”
沈绍周跟二弟打了个招呼,便起身出去,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沈安吾屁股才挨到沙发?,便感到气氛不对劲,老爷子今天心情不大好。
果然?,书房里安静了很长一瞬。
沈安吾知道这是他父亲拿捏下属的惯用手法。有时候,一声?不吭比高声?斥责更让人害怕。
沈兴邦那?双浑浊的眸子落在儿子身上,缓缓开口:“听说,你母亲和江开诚在加拿大结婚了。”
看着儿子一脸冷淡,眉目毫无?所动,沈兴邦眉头皱得更深了,浑浊的眼掠过一丝冷戾的光,厉声?:“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第44章
沈兴邦个头高,年过七十,依然身形笔直,三?个儿子都遗传了他的身高。
男人在?某个阶段如同吃了抗老了剂一般。三?十、四十甚至一直到五十,样貌都没有太大变化。
尚蕙兰和沈兴邦第一次见面是在?大马路上了,她和姐妹骑着自行车,看着前面有个长手长脚的男人,二八大杠自行车被他骑在?屁股底下,显得特别娇小。
男人身材笔挺,雪白的确良衬衫被风得膨起来,尚蕙兰忽然起了心思,和同行的姐妹打?起了赌——赌前面的男人是背影杀手,还是真?正的大帅哥。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猛蹬自行车冲到前面。尚蕙兰假装若无其事地捋了捋头发,顺带回头扫了眼落在?身后的男人。
这一看尚蕙兰的脸腾的红了,小姐妹却笑得直不腰来。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误终生。尚蕙兰曾跟儿子说过,不止男人好色,女人也一样。
……
沈安吾从很小开始,就不知?道怎么向周围人解释他父母之间的关系。
进入青春期,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痛苦。他经常想,如果他的母亲不是尚蕙兰,他兴许也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此?刻,坐在?父亲对面,衰老在?他脸上留下无情的印记,皱纹、斑点和刀刻似的法令纹,但上位者的气场依然很盛。
毕竟,沈兴邦还未从远星的权力结构里完全退出。人生七十古来稀,普通人含饴弄孙的年纪,沈兴邦这种精力过人的企业创办者,还在?恋栈权力。
对上父亲浑浊晦暗的眼睛,沈安吾淡道:“我母亲从来不跟我提她的私事,我也不会?问。”
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沈兴邦一口气堵在?胸口,神色却莫名?变得和煦:“你多久没去看你母亲了?她结婚,没通知?你?”
大概年纪越大,性格里的固执、刚愎和善妒的一面便愈发不加矫饰地展露出来。
沈安吾小时候经常会?被父亲类似的话刺激得情绪失控:你母亲不是说她爱你吗,还不是把你一个人留在?浔城?
这么多年,他早不在?意了,却发现:原来从头到尾对母亲的冷漠绝情无法释怀的是父亲。
沈安吾觉得好笑,向后一靠,将自己窝在?沙发里,一副散淡的模样:“爸,您跟我妈婚都离了,我不懂您为什么还要跟她较劲。您要是嫉妒她二婚,您也再结一次好了。到时候,您三?婚,她二婚,您还是压她一头。”
……
傅芹正指挥阿姨将做好的菜一样样端上桌,看见丈夫下楼来,忙上前凑到耳边问了几句。
沈绍周面无表情地摇头,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傅芹没问出什么来,悻悻地瞪了丈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