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郊却没有管村民如何反应,继续大声说道:“想要租田的,等下到安保正这里报名。丁大兴的家人来了吗?海州盐场的丁大兴!”
人群中有人扭头寻找,有人推搡指认,还有人直接呼唤出声,许久之后,一个满脸沟壑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上前,来到魏郊面前时就要拜倒,魏郊连忙扶助对方。
“官人,是不是俺家……俺家大小子又闯祸了?俺给官人赔个不是。”
老人浑身哆嗦着。
魏郊脸上微笑灿烂:“丁大兴不是闯祸了,是立功了!在忠义军攻破海州后,丁大兴就参了军,他在攻打占平镇时立了功,所以,今天授予丁大兴五亩永业田,十亩职分田!”
老人第一时间却没有高兴,反而是有些急眼:“他咋当兵去了呢?这野小子咋就去当兵去了?!”
台下却有眼红的村民,大声说道:“丁老头,有地拿哩,往日一条烂命能换十五亩地能烧高香哩。”
“你愿意,你就让你儿子去当贼配军,俺家却只想过安生日子!”
丁老头当即跺脚,却又立即流出泪来,转头对魏郊哀求:“俺家大小子不是厮杀汉的料,能不能让他从军中回来,俺们家愿多交一成粮。”
魏郊有些尴尬,他原本还以为丁大兴的家人会感激涕零。然后他就可以用田产来诱惑更多人参军,但他想差的一点是,世上绝大部分人还是日子人,没被逼到风雪山神庙的程度是不会上战场厮杀的。
如果说魏胜的忍耐度是一,见到家国沦丧,神州6沉就要拔剑而起的话。
那么丁大兴的忍耐度应该算是三,他可以为了生存潜伏爪牙忍受,但有了过更好日子的机会时,他也会上战场厮杀搏命。
丁老头的忍耐度可以算作八,如果不是到了确实活不下去的关头,他是不会做出任何反抗的。
还有茫茫多的人忍耐度是十,默默生,默默死,如同洪水中悄无声息溺死的野狗般,无一点声息。
就在魏郊犹疑着不知该如何劝丁老头时,台下又跑上来几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小的抱住丁老头的腿喊爷爷,大的则是先劝丁老头,又对魏郊作揖,片刻后一大家子终于将将丁老头拥下台,而一个与丁老头长相相似的青年伸出双手,躬身接过地契,大呼三声“谢忠义北伐军恩义”
后,也就下了台。
魏郊恍然之余,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这定是丁家其余人听见丁老头要许诺多缴一成粮而着急,所以丁家的老二或者老三赶紧接过地契,将此事做成定局。
这事确实让人百味杂陈,一方面与丁老头的舐犊情深相比,这丁老二或者丁老三确实有些不顾兄弟情义;可另一方面,北地民生多艰,这多收的一成粮说不定救得不止一人性命。
更别说还有五亩永业田与十亩职分田,换算起来丁家绝对算是赚了。
唯独人命难以定价,而魏郊又是君子,他自觉是让百姓从送儿郎上战场厮杀与一成粮食之间做选择,不由得有些羞愧。
可连选择都不给的金国朝廷,有算个什么东西呢?
怀着如此复杂的心情,忠义军众人终于在傍晚之时,处理完了分田及出租公田的差事,不由得俱是放松。
“安保正,孙长老,石里长,此事能做得如此顺利,全靠诸位襄助,魏某在此谢过了。”
魏郊将毛笔放在笔架上,对三名村里长者微笑行礼。
安奎慌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真是折煞俺了。”
他此时已经知晓了面前的年轻人是忠义军都统魏胜的二儿子,自然不敢怠慢,却还是有心打探消息。
“魏官人,今日只定了赋税,却未定徭役,敢问忠义军对此有无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