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领慢慢走过来,不紧不慢。我这现,他在里面不是最高大的,也不是最强壮的,但你第一眼一定会看到他。我在电视剧里见过无数装腔作势的帝王和名将,但未有一个现实如他这般气势盛大。他的步自始至终未加快一秒,他的步幅从头到尾未增加一分,可我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我像斗鸡一样挓挲着脖子上的羽毛,想要对抗这种气势,可是实在抵挡不住,还是微微退了半步。那人在三个老人面前站定,拱手为礼:“在下行事鲁莽唐突,无意冲撞几位老先生,深表歉意!今日所受损害者,定当给予补偿。”
魁梧突然向前一步,猛击那人的胸口,我眼睁睁看着那人生受这一拳,力量之大,其身体不由晃了一晃。我大惊失色,不明白一向持重的魁梧为何突然难,即便是对方搅了我们的好局,也可以有商有量,更何况现在我方落于下风,这一下真是太过冒失。
我正目瞪狗呆,就听魁梧一字一句的说:他妈的,你这个装逼犯!
对方把脸上的面具拿掉,露出一张英俊的笑脸。
“魏晓军!你这个狗娘养的!”
我也反应过来,狠狠给了他一拳。
时光之针迅回拨,晨曦中的三个壮年人仿佛又变成昔日三个无忧无虑的阳光少年郎。晓军、魁梧还有我,都是平都的职工子弟。我们恨不得从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撒尿和泥、给蚂蚁搭窝,这些事情都干过。幼儿园午休起来,阿姨一个小朋友会一页青岛钙奶饼干和一粒水果糖,晓军这狗日的每次都要强迫我跟他换糖,也不知道是不是抢别人的东西就是香。然后就是职工子弟小学、职工子弟中学。。。大家在一起厮混,去棉麻公司露天仓库钻外面包裹帆布的棉麻迷宫;去咸菜厂偷地里的萝卜、去野地里逮螳螂、去路边的槐树上捉“蹬大山”
(一种巨凶猛的绿色大蚂蚱)、去干涸的河床下面拔甜滋滋的草苞和紫黑色的小野果、钻进拖拉机厂门口的花园摘月季、踩着化肥厂外的排污通道走单杠;稍大一点去平都剧院门口的书摊子租武侠书看,那里有好几个卖烤地瓜的,以至于日后回忆起这一幕都带着烤红薯的香甜气息。
那时候的小孩精力真是旺盛,我们能骑着车子一下子跑出很远,跑进广阔的田野,跑进无垠的蓝天,越过水库、越过树林,扑进大自然的怀抱。
多么美好的生活。直到九十年代的变革突如其来,给我们都罩上了死灰色的铁幕为止。
和晓军热烈拥抱着,无数的回忆在脑海里飞闪现、化合,所需时间也不过几秒。
“自从你去了美国,本来以为这辈子大家不会再相见。”
“我这次回来,就不再走。”
晓军说。
我心里有些疑惑,你不走了,你国外的老婆孩子怎么办?这疑问一闪而过,没有细想。魁梧在那边慰问那几个老头儿,看样子伤得都不轻,魁梧满脸担忧之色,其中一个老者微微摆手示意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