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先生厉害。”
晏冷淡眯了眯眼,夸得很不走心:“您应该发现很久了吧。”
虽是问句,但口气很笃定。
“这样缜密,这样滴水不漏,你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若不是他在贺家看见了徐秩行,远在京城、只是挂了个名借晏冷淡狐假虎威的他恐怕得很久才会知道:“借我之手,不惜引我入场,也要叫外界明白你和徐家真有分裂之疑——晏晏,怎么看,你们所求也不简单呐。”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是雄狮亦有疲软之心。”
晏冷淡嘴角一挑,句句都是意有所指的机锋。他好似意味深长,又好似不过如此,连在和他亲密关系的潘先生面前都回答的滴水不漏,似有似无一把好手:“百年好戏,怎么也得要唱下去。”
潘先生看着他,脸上没了一惯宠爱他的纵溺,半张阴影下的脸也能看出他的文雅寡淡来,笑一笑,轻轻缓缓,像是在敲打。
“晏晏。”
他说,“大陆和香港的平衡很脆弱,谁都可以胆大包天,你不行。”
晏家能惊险上岸,已是勉勉强强。若非晏冷淡表现得一颗红心向大陆加了分值,还在黑色产业里自断双臂很有诚心,就是看在沈家的份上,大陆也没人敢抗住压力拉上一把。
“晏家的底色太重,太凶,稍有不慎就是玩火自焚。如今时代变了,已经不是只要足够黑暗就能肆意前行的时候了,光明总是要保住自己的地位,要向自己的信徒散播福音,保证不再乱世的安稳。”
潘特维拉口吻很淡,他一惯不同晏冷淡说这些事的,只是如今形势迫人、迷局当头,他不得不得开一回口,算是敲打也算是劝一劝:“从前是杀鸡儆猴,如今杀的是倒下的雄狮,儆的是蠢蠢欲动的背后手。”
“您不信我吗?”
晏冷淡看起来神色淡淡的,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反问他。
“我信你,但我怕的是你引火上身。”
晏冷淡一听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知道潘先生是什么意思。他不是不信他,也不是不信晏家,他怕的是在香港有人玩火自焚,再来一次当年沈家之祸,带着被设计的晏家和徐家一起走上鬼门关,黄泉路,不回头。
“潘先生。”
晏冷淡笑完气势也仍旧很足,他十分郑重其事,口吻很慎重,讲的是承诺也是事实:“晏家,永远都不会走上反叛之路。”
“徐家?”
潘先生只给了两个字。
“我想,您应该已经看见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晏冷淡说,“您这样还会觉得,徐家有反叛之疑吗?”
这真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家伙。不过三言两句,不过短短几分钟,就能通过自己的观察判断出一些很正确的事。
潘先生也不反对他的话,神色幽幽的很。
晏冷淡没急着再说话。他放松自己,身体靠后,气势惊人,但纤细的十指闲闲交错在一起,又偏生是很轻松的姿态,也无声地流露了他的运筹帷幄。
可偏偏有人看不下去他的从容不迫。
“徐家和贺家,虽无联姻之名,但已有联姻之实。”
一番话如平地惊雷,惊得晏冷淡是真的意外:“如果我没记错,你那个表弟也跟贺家的某位千金关系不浅吧。”
潘先生的神色古怪又复杂,侧着头像是打量着晏冷淡,也像是在评估自己心中的某个想法:“你们晏家,和徐家,还真是孽缘不断啊。”
“……”
晏冷淡被潘先生口中徐贺两家的消息震得难得有几分失语。男人眯了眯眼,先是缓了缓心神,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随后才发出一声谓叹,意味不明:“徐老爷子,还真是够舍得。”
“应该,算是误打误撞吧。”
潘先生出于道义,这次哪怕是面对自己宠爱的小辈,也能单单说话只说一半。他语气迟疑,又看了一眼晏冷淡,接下来的话倒是回了平常的语气,抚摸着动物顺滑的皮毛,不急不缓:“不过这样的话,你们晏徐贺三家也算是亲上加亲。”
晏家和贺家,是一场意外。
原本晏冷淡是不在意自家什么亲戚,又是和谁家有了什么不同寻常的进展的,但是徐家……
晏冷淡一想起徐家那些个数都数不清、认都认不过来的孩子,顿时就觉得头疼的要死,语气嫌弃:“谁要和徐家亲上加亲。”
一想到倘若有一天他那个表弟真和那位贺小姐结了亲,那以后有朝一日晏冷淡去了徐家,必然会有一堆人等着喊他哥哥长哥哥短的,晏冷淡就深觉毛骨悚然,浑身上下都痒痒。
——这简直是,太可怕了好吗!
意外来客
与徐家长辈私生活混乱,造成年轻一辈子孙满堂,不管亲的表的孩子多得都能凑十几桌麻将不同的是,晏家三代以来多的向来不是孩子,而是各种烦人的不烦人的亲戚。
这其实蛮奇怪的。一般来说这样的家族,有很多个孩子才能会有很多个亲戚,但晏家这种情况却偏偏是反其道而行之:孩子没几个,亲戚一大堆,实在不符合常理。
尤其是随着光阴的流转,传承的更迭,发展到了晏冷淡这一辈,烦人的亲戚不减反增,但是能被称得上同辈的孩子却愈发稀少,跟徐家一比更是被衬得愈发子嗣凋零,没得排面。
其中,这里面能被称为晏冷淡表弟的,蒋家独子蒋纯,就算一位。
所谓一表三千里,更别提这位他还和晏冷淡是不一样的姓氏。所以完全可以想见,他们的亲戚关系究竟能生疏到什么地步去。
——讲个笑话,十八岁以前的蒋纯,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个有钱的亲戚,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是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