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暴雨是幻觉。身后响起的声音是幻觉。眼前的一切,或许都只是一场旷大持久的诡丽幻觉……
“刚才的事让你不开心了?”
声音越来越近,停留在身后几步的位置。老式唱片机开始播放,幻觉碟片流淌出令人心醉的沙哑嗓音,“雨下得这么大,留下吧。”
“为什么我总是差一点?”
许兰亭忽然产生了一股对幻觉倾诉的欲望。他不敢转过身,只敢双目无神地望向雨幕,想象身后的那道身影,“你不愿意受制于许竹笙,也不舍得对许兰舟下死手。要结束许家的权力争斗,不就只剩下牺牲我这一条路了吗?”
“为什么我比起许兰舟差一点,比起韩朔也差一点?”
他注定要输。所以不想比了。
苏晚伸手抚摸了一下胸前的吊坠,轻声道,“回头,看看我。”
话音刚落,许兰亭的脑部微微刺痒了一下。电极接收,低频生物电释放,神经元接受信号。一道命令烙刻进脑海,许兰亭恍惚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到他的幻觉正站在身后,笼罩在一件柔软的银白貂皮外套里。
她微微一笑,无奈中带着几分疲惫,“原来你都知道啊……抱歉,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
许兰亭没有说话,目光落到苏晚胸前的钻石项链。
她一直戴着吗?
“你现了?”
苏晚从领口把纤细的银色链条拽了出来,一枚璀璨的钻石便落入她的掌心。熟悉的雕刻造型,廉价的仿制品。是他重新镶嵌钻石后送还给苏晚的那条项链。
“我把[脑机接口]的控制器安在了这里。你看,说出命令之后按下按钮,你大脑中的电极就会释放生物电。许兰亭,笑一下。”
说着,她轻易按下了按钮。
面部肌肉遵循条件反射,浮现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别……别这样……”
许兰亭下意识捂住脸,僵硬的肌肉却不听从他的指挥,嘴角倔强地上扬着,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苏晚叹了口气,“不行。你现在情绪很不好,在你恢复之前,我不会停下刺激的。”
真实的恐惧自脊椎骨攀升而上。
许兰亭捂着嘴,余光看到那只青蛙在草坪里蹦跳。现在他们是同类了,他像是自己解剖过成千上万次的实验蛙一样,大脑失去控制权,自己的身体被他人手中的小小控制器所掌握……
沦为一具有意识的傀儡,被囚禁在自己的身体里!
“你很难过吗?我没有把权限交给许竹笙,所以你以为那种程度就是[脑机接口]技术的全部了?”
苏晚扯下吊坠,葱白一般的手指缠绕着银链,“受不了的话,就来从我这里拿走它吧。”
许兰亭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晚,“你说什么?”
苏晚晃了晃钻石吊坠,“有人因为你的事对我很失望。所以我给你一个自由的机会。拿走它,你就自由了。”
通往自由的钥匙近在眼前,熠熠生辉。
被蛊惑一般,许兰亭抓住她的手,那枚带着体温的钻石项链便到了他手里。关掉控制器后,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像是打烊商店的卷帘门一样掉了下来。
这么简单吗?
他试探性后退了几步,苏晚没有阻止,只是微笑着看向他,“刚好,你的车到了。”
门廊前是一条石子路装饰的花园小径,接他回到许家的车停在小径外的宽敞道路上。黑色的车身溶于黑夜,丁达尔效应之下,暖黄的车头灯光在雨幕中凝固成一条光束,像是形状特别的果冻。
许兰亭精神恍惚地向车的方向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等一下。”
苏晚叫住了他。 她后悔放他自由了吗?
“外面雨很大,你带把伞。”
说着,她递过来一把雨伞。
“如果。”
许兰亭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艰涩,因隐隐猜到的答案而不安起来,“如果,我今天走出了这里,我们之间……会是什么关系?”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