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看只知道是一座豪宅,走到里面更觉得气派了,像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坐镇一方,客厅里他爸他妈坐在沙发上等候,还有他哥他嫂子。
每人看上去清闲,实则有自己的事要做,比如陈父在喝茶看报纸,陈母在看陈父喝茶看报纸,陈话详在看陈母看陈父喝茶看报纸,相较起来沈照是最忙的,一边喂狗,一边目光流连在三人身上。
陈揽朝进去喊人:“爸妈,哥嫂子。”
“揽朝回来了。”
陈母先微笑站起来迎接,其后踢了陈话详一脚,他和沈照机械似的一人重复了一遍。
“爸。”
陈揽朝再次喊了一声,中年男人终于放下报纸,舍得抬头看我一眼。
我手心冒汗,总归是得罪的都得罪了,话也摊开说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到这我放心大胆地喊人,没有丝毫怯场,当成每一次开场前的自我介绍,反正我向来没脸没皮。
“叔叔好阿姨好,哥哥嫂子好,我是柳郁羡,今年22岁。”
陈母欢喜地让我到她身边,拱了一下陈父让他往旁边坐,“不用担心,我们家不是裹小脚的,思想都挺开放的,你千万不要放不开,大大方方的多好一孩子。”
万事开头难,一旦有了个良好的开头,我能接上话了,她喜欢大方的性格,我便主动找话题,嘴甜一点。
陈话详问我在哪工作。
“还在省大念大四,准备去一家相关专业的国企实习,目前已经通过面试,毕业后可以直接工作。”
陈话详说实习的工资低,陈母打断他接话道:“还挺好的,年轻有志向,钱是慢慢挣出来的。”
坐在客厅聊了一会儿,佣人摆好盘,大家一块上桌,位置也是有规矩的,佣人提前问午饭在哪张桌子。
陈父答:“还用问吗,圆桌。”
圆桌的位置倒随性一些,午饭结束前我瞥了眼长桌,一个上位,其余的桌椅分两边,主客分明,应该说是主次分明。
饭桌上没人说话,我放轻咀嚼吞咽的声音,不敢发出一点动静,饭后最骇人的环节来临,陈父唤我单独去书房一趟。
我不断调整呼吸,敲了敲门进去。
陈父是个庄重的人,很有威严,说话有分量,他站在窗前浇花,见我进来后问我知道花的品种吗?
我说:“不清楚,我可以学。”
“学这个没用,”
陈父很有把握地笑了,我能听出不是讽刺无知小辈的笑,“是有点害怕吗?”
“如果我说不怕,您也不会信,您会问,证明已经看出来了。”
“我喜欢你的诚实率真,你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别人的害怕会使他们畏缩,总感觉低人一头,但你看上去挺有自信的,好像胸有成竹会让我们认可你一样。”
装模作样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陈揽朝的家人,万一,我是说万一陈家相中我了,我不能一辈子戴着面具生活。
“见到您和阿姨之前我是畏缩的,但二老并未刁难我,甚至处处关心,我打消了退缩的念头。”
陈父问:“不怕我们一家都是虚情假意的?”
我的个老天爷,处处给我挖坑,早知道学点语言的艺术,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如实回答:“不会的,我是揽朝带回来的,是要和他携手走一生的爱人,您犯不着对我一个小辈虚情假意。”
“我可从你的语气里听出了不让步的意思。”
陈父审视我,眼里戒备的光又暗淡了一些。
那您老还真听对了,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小没人教我规矩,长大了靠自己领悟道理,碰了多次壁学不会放弃,两眼一闭闷头直冲。
他回到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说可以学?”
我虚心求教,“因为您的儿子很优秀,肯定少不了您的栽培,我是认为会从中学点道理,有的时候花不只是花,事情也不像表象那样,我不懂更深程度的理解。”
他放下花洒,坐回办公椅,沏了一壶茶,滚烫的开水咕噜噜冒泡,“逼自己两个儿子去联姻,也是个好父亲?”
“揽朝知道您的良苦用心,但您会让我进家门,证明您承认他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可以决定自己未来的人生。”
听完我的回答,陈父不再需要我接话,自己说起来,“不要觉得我看上去不好说话,在外头凶狠一点才能管住下属,权力是用在该用的人身上,对家人对儿女没必要摆架子。”
“我不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作为父亲的责任也尽了,本来给他选了一条轻松的路,他偏要吃苦。也是,性格随我,不撞南墙不回头,这点和他哥不像。”
“你来之前,他妈妈一个劲开导我,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说我像是那种不说理的人吗?”
陈父哼了一声,“我想得最通透,当长辈的最怕成为孩子的绊脚石。”
最后我从书房出来后彻底松了气,好像渡过了一道难关,卸下一块大石头,向成功更进一步。
陈揽朝等在花园焦急踱步,见我来立刻迎上前,慌张地问:“为难你了?”
“怎么会,我天不怕地不怕。”
我让他放宽心,自豪地说,“在你父亲面前临危不乱、还能维持冷静一事,可以列为我的伟大成功之一,感觉像在进行国际会议的交谈,可能这是女婿见老丈人的必经之路。”
有天午后,真的像我所想的那样,我抱着吉他,弹唱我早已烂熟于心的曲子,陈揽朝听完后说:“歌词有点熟悉,从我的情书里摘抄的吧。”
“你怎么知道?”
“第一次有人给我写情书,我当然会天天看,内容都快背过了。”
他跑到书房拿出自己的珍藏檀木盒,展开信纸,“别不信,我念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