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到这个我忽然就觉得奇怪——胖子会不会和我体质很像?比如说,都会接触到这种不太干净的东西。也许他的那种什么感觉更强,在七院的灵波异变前就能看到它们了。
……草,那多吓人啊。这可是医院,这么多年死的人不计其数,要真能看到,哪里还分得清人和鬼。
我和我这师弟聊了半天,他比我小两届,刚交了女朋友,升职为住院医师,高兴得不得了。小年轻都这样,我记得我也是,当年刚升了住院的时候乐呵得和什么一样。
“丘学长,这里夜班忙不忙呀?”
他问,“我第一次顶二班。”
“二班会累一点,不过今天和你搭班的是老护士了,她很有经验的。实在不行就打电话去icu问一班的医师,别怕丢脸。”
他给我吃零食,我说不用。自己不爱吃这种东西,而且那包东西很像干脆面,现在不太常见的一个牌子了,几年前倒是很多。“你研究生跟的谁?是基地研还是普通研?”
这种说法只有医学生有。因为医生本科毕业先进基地,这个时候你考研究生,如果成绩好那就能直接考进基地内的研究生。如果不行,那就和其他行业一样,找导师读普通研究生。我们互相熟悉的时候一般都从这些开始,比如你读a医生的研究生,我也是,哎呀那就是亲上加亲啊之类的。听着似乎很傻,但这也就是为什么医生之间的关系往往很紧密,很少会见到同事之间势同水火的——说来说去,算到头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
“哦,我啊,我是……”
他说的那个医生我不太了解,估计是普通研。我是基地研,这方面不太了解,正想换个话题说,耳边却听见了一串铃铛声。
铃铛声!——又是铃铛声!
不过师弟他浑然未觉,和其他人同样也听不见。我松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四处看风景。
——接着我就看到示教市门上那个小小气窗外,有一张人脸。
草。
我差点没稳住,死死瞪着上面的气窗——这气窗在离地面两米五左右的地方,人不可能有那么高,这张脸出现在那,说明它是……
它是浮空在那的……
不过我还是稳住了。因为听见铃铛声,就说明昆麒麟在附近。只要等到他来……在那之前,我要装作没看到这张脸,没看到……
——怎么可能装作没看到啊!
我一边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勉强和师弟扯家常,其实两边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但眼角仍然不受控制地往那个小气窗那瞟。不瞟不要紧,一眼之下,我发现那张脸我认识!
这不是昆麒麟那孙子的脸吗!
我简直要被气笑。他隔着气窗还在做鬼脸,冲我拼命摇手,又做着噤声的手势——这人没事干爬气窗上干啥。然后我看到,他在往气窗的玻璃上哈气。
哈上气后,玻璃很快就变白了。这人用手指在上面写字。写了两个大大的字,可看不太明白——因为从我的视角看,这两个字都是左右翻转的。
可当我辨识出它们是什么意思之后,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写的两个字是——“有鬼”
。
……有鬼?鬼在哪?
我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环顾四周。这里只有我和师弟,两个医生,还加上只鬼?这屋里有多出来的人?
没有,完全没有。
示教市的东西本就不多。张志仁出事后,很多东西都在调查时被带走了。桌子底下没有,床底下没有。我像演杂耍的,满屋子乱找。
“学长,你在找什么?”
师弟也给我吓到了。幸福的孩子啊,我想。
“呃……我以为有个家属的孩子在这玩捉迷藏呢……哈哈。”
我把被子掀起又放下,“这淘气孩子可真是……”
可不对啊。
我突然反应过来——草!给那孙子耍了!
既然有鬼,那我待在这干什么?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思维定势:如果有鬼,那先找到是个什么玩意然后等昆麒麟出面收拾——但是我也可以走啊!这样一想我就松了一口气,转身往门外走去。可没走几步,身后的学弟叫住了我。
“学长。”
他说,“你在找什么呢?”
“没事了,我……”
但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也站起身来,学着我的样子,在桌子底下、床底下找。同样什么都没找到。然而一无所获的他却很茫然地站在那,神色间带着些惆怅。
“找不到啊……”
他喃喃道。“找不到啊……学长你要找的,是不是我?”
然后就在我面前,他大大地张开了嘴,浑身皮肤开始发黑。什么东西在他的白大褂下面剧烈鼓动,好像想冲破而出——我看到他白大褂胸牌下的字,一般每个医院白大褂的这个地方都印着医院名称。七院的医师就印着“市第七人民医院”
,可他的不是——
他白大褂上印的是——“s市第二医学研究学校”
。
不是七院,也不是二医大,而是“研究学校”
——我虽然不是二医大出来的,但是也清楚,这是二医大十五年前改名前的那一批学生白大褂,根本不是什么近几年的东西了!
屋里有鬼,根本用不着找,鬼一直在我身边!
我几乎是立刻就转身冲出门去,门也在眼前被打开,昆麒麟在外面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带到身后,接着掷出了一把白色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见它在半空中就散开了,好像雾一样。这片白雾落到它的身上,它就在几秒钟内哀嚎着蜷缩在地上,迅速缩小,窜入了屋中的阴影之内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