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净示意小太监放手。江涵赶紧拽住孙承和的胳膊。薛凝之也扶住了齐靖。
叶明净看了看众人,缓缓的道:“长生班的戏,我从来没有看过。我不觉得丢人。因为我若是真想看,就一定能看的到。迟一天,早一天,看三场、看两场,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多看一场就能高贵些,少看一场就被人踩在脚底了?用戏班子里的戏来斗气,据我所知,只有刚能吃饱饭的人家才干这种事。你们羞不羞?”
她吩咐小太监:“替几位公子洗脸净手,把这里收拾干净。要快!”
小太监们分工合作,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叶明净拿回书本,坐回座位,慢慢的磨墨,重新开始做作业。好似刚才什么纠纷都没有过一样。
齐靖想了想,走到她身边,整整衣衫,拱手作揖:“公主,明日我家中办赏春宴,公主可愿赏脸光临?”
叶明净看了他一眼,道:“多谢齐哥哥的好意。净儿还有课业要学,明天就不去了。”
齐靖道:“休息一日也没什么的。三月里办赏春宴是历来就有的习俗,太傅不会说什么的。”
叶明净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正紧张等着她回答的另外三人,道:“抱歉,齐哥哥。净儿还是觉得应该以课业为重。”
齐靖却不走,固执的站在那里。像是不接受这个答案。
叶明净叹了口气,只得说出几分真话:“齐哥哥。若是在净儿落水前,有人邀请我,我一定会去。因为那时我只有这一个机会可以听戏。可是现在,只要我提出要求,就一定能听到长生班唱的戏。齐哥哥可知道是为什么?”
齐靖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你现在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呀!
叶明净却道:“那是因为,我现在在上书房读书。并且读的还不错。如果我书读的一塌糊涂,只怕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所以,在上书房读书才是根本,我怎能舍本逐末?”
她的话好似一个惊雷,震醒了齐靖,也震醒了孙承和。
他们这么争来争去,全都是在舍本逐末。
廖其珍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屋子的人正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在书写课业。不由大奇。
他喊起江涵:“……时间到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江涵犹豫了一下:“太傅,学生不应以小事荒废学业,我不请假了。”
“胡闹!”
廖其珍沉下了脸,“若是怕荒废学业,当初就不应请假。既请了假,也得到了应允,那就是合情合理。君子处事,当断则断,出尔反尔像什么样子!快回去。”
江涵抖了一下,躬身应道:“是。”
跟着太监离宫了。
承庆帝得到了当天的汇报后,心情巨好。
从那以后,上书房两派人马的冷战得到了缓解。齐靖和孙承和在课业上,偶尔也会生硬的说上两句,私下里依旧气场不和。却不会再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闹腾。而薛凝之和江涵,这两人之间已经和普通朋友没什么两样了。上书房五个人,在课业进行了一个多月后,终于开始时时集体行动了。
今天廖太傅开始讲《诗经》。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不同于《论语》,廖太傅读起《诗经》来,那是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一副很陶醉的样子。
然后,他就讲解。
《关雎》的内容很简单,说的是一个少年,在水边看见了一位采摘野菜的女子。一见钟情,立刻就爱上了她。可该女子并没有接受他的求爱。男子回到家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就是在她摘野菜的时候,少年在一边弹琴、弹瑟、敲钟打鼓,用音乐来打动她。
廖太傅讲的很是动情,看得出他虽然年纪一大把了,还是很向往浪漫的。
叶明净却有另一番看法。天天摘野菜的女孩子,家境一定不怎么样。而在春秋时期会弹琴、弹瑟的男子,一定是有钱的贵族。要是换了她,在为生活忙碌摘野菜的时候,有个贵族男子对着她弹琴求爱,她一辈子也不会回应这种人。
她所等待的,是一个能弯下腰,帮她摘取野菜,分担生活压力的男人。而不是在一旁看着女人劳动,自娱自乐风花雪月的登徒子。那个睡不着觉,辗转反则的男人真的爱那个女人吗?那为何连她承受的苦难都看不见?只怕他爱上的不过是那女子的容色罢了。女子的内心,女子承受的生活重担,他统统不在乎。看见了也可以当成没看见。
这一首诗,一直到结尾都没有写出,那位窈窕淑女到底有没有回应这位君子。
只怕是没有吧。
叶明净冷笑。
送行事件
廖太傅激动的结束了讲解。《诗经》里每一篇诗作讲解的同时,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次享受。
下面的四位伴读,有的害羞,有的专注。无一例外听的都很认真。连最调皮的孙承和都不自觉的面带微笑。
只有一个人例外。
叶明净面色冷凝,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讥笑。
廖其珍吃惊的瞪大了眼,再仔细一看,已经没有了。只余一片清明。
难道真是他花了眼?
“公主殿下。”
他问叶明净,“对这首《关雎》可有见解?”
叶明净想了想,问:“荇菜好吃吗?”
四位伴读同时傻眼。
廖其珍开始觉得承庆帝有些不靠谱。六岁的小女孩能懂什么《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