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窑外,阿达看着天边如火的晚霞。
“也不知道绯跟她爹爹聊得怎么样了。”
阿达在心里念叨着。
“你在干什么?”
阿达回过头,见石岐双手叉腰瞪着她。阿达跳起来,兴奋地向石岐展示她手里的活儿——瓷胎竹器!
“我从佑山长和森晴瓷胎漆器里受的启发,但漆器太难了,我还不会,所以……”
“所以你把我精美的瓷杯套在你这么难看的竹篓里面?!”
阿达照例没听出石岐的话里带着怎样的情绪:“对啊对啊!这叫瓷胎竹器!竹篓接不住水,瓷杯容易碎,你看这样套起来是不是正好互补?”
“不是不可以,但是——”
石岐忍不住吼起来,“你也找个没有装饰的瓷杯套啊,你也做个漂亮点儿的竹套子啊!我好不容易烧出来的郎红釉,你这么一套,什么都看不见!”
“你早说啊……”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一阵静默。
石岐见阿达与平常不同,没有回嘴,有些担心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重了,搜肠刮肚想找补、说点儿什么来挽回,还没开口,就被阿达吼了回来。
“你们今天一个个的……就是看我不顺眼是吧!”
阿达吼完就走。
“我是不应该骂你笨,但你不至于气到要走吧?”
“要你管!我要拿这个瓷胎竹器去过入学试,到时候百工坛给我评个上品,不,甲等!看你怎么说!”
石岐看着她的背影,拍了拍脑袋有点想笑:“不
可能会通过的吧……”
阿达一路小跑回到琼月坊想再看看绯,不见木辰,却见到石黛在门口,挪着一个大木箱。
“这是什么?”
阿达问。
“有人留在门口的。”
箱子里装满了五彩夺目的冰蚕茧。阿达见了,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冰蚕生长在野外,挪到室内就不容易活,且一只冰蚕三年才成茧,破茧而出的冰蛾向阳而飞,一直不停,直到化在天上。收集冰蚕茧,必须在冰蚕融化之前,放于特别制作的金丝楠木之中,否则茧也会跟着化了。所以冰蚕茧是极其难得之物,特殊系的百工灵们对冰蚕有着特别的嗅觉,就算这样,绒绒收集做娟娃娃的三只冰蚕也用了好些日子。这一箱子冰蚕茧,怕是特殊系的百工长也要个一年半载的。
阿达赞叹:“这是绯的爹爹送给她的吗?他是草木系的人,收集这么多冰蚕茧,花了多少功夫啊!”
门里传来绯咳嗽的声音。阿达和石黛放下箱子跑进去,只见绯倒在地上,绯之灵被困在一团丝线里不能动弹。
昏昏沉沉中,绯听见阿达呼唤的声音:“绯,你醒醒……”
这声音越来越远。绯的身体越来越轻,轻得像是太阳底下一缕烟。她与阿达、石黛一起在百工堂里走着,欢声笑语;不知什么时候,阿达和石黛不见了,身边人变成了子明,她们在永乐村里。子明拉起了绯的手,绯发现自己回到了五岁。又
一阵晃眼,绯变成了小婴儿,护着她的是一双温柔的大手,绯见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是妈妈。妈妈笑得眉眼弯弯,真好看。绯去摸妈妈的眼睛,但被一道道蚕丝隔开了,妈妈在蚕丝后面,越来越模糊。她发现自己被装进了一个大茧子里,那道茧,冷如冰。
“妈妈,我冷,好冷……”
冰茧一点一点融化,绯又看见了妈妈的脸,在太阳底下,流着泪,如那冰化成的水。
“妈妈,你为什么要走?难道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
“想,但有人不喜欢妈妈在这里……孩子,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做喜欢的事情。妈妈希望你能是那个少数的幸运者……”
“今夜好眠……”
摇篮曲的哼唱越来越清晰,“织梦铺陈在碧浪间……”
“妈妈!”
绯大汗淋漓地猛睁开眼,含泪大喊。
已经是清晨,绯发现自己在宿舍里,抱着的妈妈,是个慈祥的陌生人,绯收回了手。
这人试了试她的前额,露出了笑容:“看来烧退了,有些精神了。”
“您是?”
“她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