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知远望去,只见女儿韶筝的肚子已经近六个月,脸上不禁急虑:“臣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前来是有何要事?还携了筝儿前来?”
“岳丈莫怪,”
子桑统笑了:“还请屋内说话。”
年纪和太子相近、皆是三十出头的太子妃,至今已经是第三胎孩儿。只可惜,许是天生的柔弱身子,前两胎都未能保住,皆是小产。太医曾断言,若这一次再出状况,太子妃兴许终生不育。
现已六个月,皇城上下对于这个小生命无不小心呵护。
太子妃生父,右相韶知远对今日此举虽有不满,却也考虑到太子或另有隐情。几十年来看着太子长大,知道他是个善诚明礼的人,且与筝儿成亲以来,未曾有过任何失德行为,连妾侍都没有多余一位。作为父亲,是欣慰的。
进了府内,韶知远独留了儿子韶冲,以及前来作访的子桑统和韶筝;除此以外,一众下人护卫全部屏退了出去。
子桑统好生小心地扶韶筝坐下,方意欲打开话匣。
“今日贸然前来,确是唐突了岳丈。”
子桑统先行道歉:“来此本意,是打算着向岳丈讨教一下来日皇孙若生,该唤何名为好。”
韶知远疑虑。
“殿下,您大老远地携着筝儿前来,恐怕不只是为了此事吧?”
韶知远皱眉,心里却划过一丝不安。“臣愚钝,还希望殿下可以明示。”
子桑统笑了,看回韶知远:
“岳丈,小婿确是带着筝儿来见您老人家的。如今天下事多,柏家称权,小婿尚且不知这后头还会发生什么事。筝儿平日出宫不易,岳丈,该见一见的…”
言语恳切,韶知远不禁心中揪痛。柏家的确称权,但是有反心的恐怕也只是柏道成一人。只不过口头上说着容易,并没有任何实据扳倒他、也没有权势与其抗衡。
韶筝闻太子所言,眼泪不禁弥漫。
“筝儿,你且莫这般…”
子桑统一见韶筝流眼泪,整个人便大失方寸。站在一边,不断拿着锦帕去擦韶筝眼角流下来的眼泪:“筝儿,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你别哭,太医可吩咐过,你有孕在身,不可情绪太大波动。”
“殿下,臣妾…只是见了父亲尤为挂念,故落泪。”
韶筝强笑,挂着泪珠回望已是半百之年的韶知远。
“筝儿…”
韶知远苦上心头,蹒跚老步朝自己的爱女走近。见女儿脸上尽是悲切神色,老相心中也是难受,伸手便去拥着女儿,连声哭叹:“筝儿…都怪爹不好,都怪爹没有能力去帮你…是爹害了你啊…”
“父亲…”
韶筝凄苦,不再多言。
太子及太子妃在韶府留了多时,还在府中用了膳。用过晚膳之后,太子子桑统复又说回了今日为皇孙取名一事、说是希望能由韶知远来选。
“大延子桑家,几百年前,由武力开辟江山;这几百年来,子桑家每一代的名字,皆是有着一统天下的气魄和胆识。不多说远,当今圣上,便名讳为‘怀’,寓意胸怀天下;而太子殿下名讳为‘统’,寓意一统江山;明王殿下名讳为‘扬’,寓意光扬子桑。”
韶知远说着,续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臣认为,子桑帝王家是从骨血里带出来的阳刚血性,毋须再取以气魄名讳以壮大血脉本身的力量。皇孙是子桑帝位第二顺位继承人,如今盛世,臣希望为皇孙取一个文武兼济的名讳,不失大方,也不负皇家。”
子桑统微微一笑:“此举甚好,我也正琢磨着,却不知何字讳适合?”
韶知远同样也是在当下沉思了一会儿。
半晌,韶知远走至书桌跟前,捏起那支狼毫小笔来写了一字、写完后,复又对着那纸上的字端详了一记,方笑着点头,递予子桑统查看。
聿。(此字读音为yu)
“聿?”
子桑统又念了几回。
“此字,意文笔之墨,作为大延未来的帝王,文治江山是他将来的必修之课。臣希望,未来的皇孙能有着殿下的睿智和圣上的英明,再加上子桑家骨血里的阳刚血性,这等,便是一个盛世之中该有的为人之君。”
子桑统点头。看着此字,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喜欢。
聿…子桑聿。
☆、承运城
三月十二,江南。
那一路从京都南下的简朴马车,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跋涉,方到达了一行人的目的地:江南承运城。
以江为界,公孙政的海固军在南边地区已经收纳了大部分城池为起义军,就等着把各地的军队集结好,然后一声令下往大宁皇城攻去。
子桑聿以及连复几人这几日便在承运城的一处客栈落脚,由连信为探,几日来一直往海固王公孙政的府上去送信,说是连家兄弟携同元阳血脉求见。这几日碰巧公孙政事忙,待公孙政忙完之后得了消息,想了几下,便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这日,子桑聿等人正在客栈休息,便有一小队海固军的人找来,备了轿子几顶,说是特来请几位往海固王府而去。
“义父,你说这海固王会不会不认我们?”
“殿下不必多虑。公孙政为人正直,又与太子交情甚好,不会为难殿下的。”
“哎…父皇有这些忠心为他的下属,作为他的孩儿,是真心羡慕了。若有一日,我也可以拥有这样一批忠心为我的人,是不是就有了一统天下的本事了呢?”
海固王府。
自从接到府中下属说有个年轻人拜访,公孙政的心情就一直难以平复。虽然只是一个极短的口信,但是却隐着让人按耐不住的激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