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走到堂中,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抬首冷漠道:“他教你们治病救人,我不一样,我和他……恰恰相反。”
一片火海,埋葬五百医书,天下名医,尽丧命于此。
白色的帕子擦去手上的碳灰,女子冷漠地看向九原山的方向。
根据晚了五年的信息去寻,永远跟不上步子。她将帕子往地上掷去,猩红的眼中尽是不甘。
“种因得果……这一切都是你的罪过,终有一日,你会认输的。”
抢来压个寨
青岩离开相和镇的时候只背了一个简单的行囊,徒步往九原山走去。他只是一名医术有成的医者,不是仙门的修仙者,故而不会腾云驾雾,也不会御剑飞行。
九原山离相和镇并不算远,就算徒步过去也不过半月路程。
他站在路上突然回头看了眼相和镇,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时间说不清道不明。
途中经过一个小镇,听到镇上百姓们也在讨论不语真人与烬山魔尊私奔一事。青岩到馄饨铺坐下,点了碗馄饨听他们闲聊。
清晨的温度不算太高,一揭开锅子便是腾腾热气,店主的脸被扑得通红,欢喜地下馄饨做生意。
只是,与他脸上洋溢的喜悦所不同的,是店铺上悬挂的白布条,整条街道都是如此,像是有什么权贵办丧事。
“害,不是我说,如今谁不想当神仙呀?逍遥自在,本领高强,身边所识都是俊男美女。可惜,我要是没这一脸麻子,兴许就去仙门试试了。”
“嘿哟,你少做梦了,没了麻子你也长得丑,那些个仙门选拔脸面第一。唉,其实我觉得吧,这也不合理。就拿咱们镇的范老爷来说,平日里乐善好施,帮老百姓办了多少的事实,岂不是比神仙庇佑真切?”
这话似乎是说到点子上了,边上一人拍桌怒道:“先不说平日里供奉的那些,九原山修仙大门派离得又近,上次天灾大旱也不见他们降尊施福,还是范老爷放的粮。”
一名工匠将馄饨汤一饮而尽,放下说:“修仙?他们忙着修仙,哪有空管我们死活?”
“可不是嘛。”
一人附和道,“每一届收徒大会都是挤满了人,早半个月就去候着,农活都不管了,唉。”
那工匠投去一眼鄙夷,讽刺道:“你年轻的时候也很积极,如今倒笑话起别人来了,因此被你娘追了一条街打,咱们可记得呢。”
“……”
那人尴尬咳嗽两声,僵着脖子说,“别怪我说话难听,大家嘴上嫌弃,心里不都是嫉妒着吗?怪自己没有修仙的机缘,更没有轰轰烈烈的感情,你要是不语真人,是愿意来人间看一脸苦相的凡人,还是和妙人儿朝夕相对?”
“嘿嘿。”
众人相视一笑,竟都觉得修仙者不入世助人是正常的。
青岩叹息一声,恰好店主端了馄饨过来,便问他们谈及的范老爷是什么人。
这范老爷是当地的一个善人,名叫范子奇,家中多有田产,又从商,颇为富裕。
但他为人谦和,平易近人,将田产分给需要的百姓,且不收赋税,每年粮食丰收的时候按照农户一年所需的量来统计,有多余的才会取走,若不足太多,还会赠予些许粮食。
做生意所得钱财,也都投于民生之中。若有良善之辈,有困难求助,他都慷慨相助。
但此人并非毫无原则的老好人,为避免有人好吃懒做养成习惯,他只给那些上进勤劳的困苦之人帮助,无端伸手要钱者,他也会板起怒容训斥。
有一名侠盗名声在外,叫作赵林,游荡各处劫富济贫,将富人们搜刮的民脂民膏不义之财分发给穷人们。
赵林入室盗窃被范子奇发现,两三回合的搏斗下,范子奇被赵林刺中,当场身亡。
赵林以为自己为民除害,分发银两时欢呼雀跃,却听到民众们的唾骂声,哭喊声,才知晓是错杀好人。
他心中郁结,到范子奇尸体前忏悔,之后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这等事情,着实天意弄人。”
店主叹惋不已,见这位客人姿容出众,试探道,“客官,你是仙人吗?”
“我不是。”
青岩摇头,“我正要去九原山求仙问道呢。”
“呵呵,也是,神仙哪管这些事呀。九原山那厉害的神仙,跟个妖女跑了,呵呵呵。不说这些了,客官,我还要忙呢,你慢慢吃。”
薄薄的馄饨皮包少许肉馅,下锅佐以荤油青葱,不多时一碗香喷喷的馄饨便好了。
店家将馄饨端给其他客人,这么一转身的功夫,刚才那相貌出尘的过路外乡人却已经不在,桌面只留了几个铜板。
是夜,迷雾蒙蒙,明月无光。
青岩来到一处墓地,看到新墓周围摆放了诸多米饭蔬果,祭拜的香灰零散一地,香烛的底根密密地扎在土里,可见这位范老爷确实受人爱戴,死后民众也日日怀念。
指尖一挑,棺板轻易打开,吹一口清气过去,棺木中想起蒙乎乎的声音,仿佛才睡醒的呢喃。
里面的人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拥有血色的双手:“我……我还活着?”
又一挥手,旁边一个比较潦草的坟墓也被打开。
这里埋着的是误杀范子奇后触柱而亡的侠盗,百姓对他终究是有些恨意,又知晓他原本确实好意,因此,虽给他埋下,不过草席一张,连碑都没有立。
两人起死回生,面面相觑。赵林面露愧色,连忙给范子奇下跪道歉,哭得是声泪俱下,愿做牛做马。
只是关于为何会活过来,两人实在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