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在那一刻看到了跪伏在地的人群,文士们惊慌失措、随从们惶恐不安、贵族们暗暗的讥笑……那好像是对他的惩罚。
他的儿子们就是在那片地方自相残杀。
他有些后悔,可还有不甘。
他更换了预先定下的扎营地,重新回到这片令他神伤的地方。
他在风中一次次扬起马鞭,可风刀割般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老人蓦然抬眼,遥望北方的天际。在那边,他有个孩子永远地睡去了。
“还记得这吗?”
汗王突然开口。
“记得。”
可戈沉沉地说。
“这儿不是个好地方啊。”
汗王幽幽地说。
“要换吗?”
“不了。”
汗王回,目光平静得可怕,“我想看看是什么夺走了达布提的生命。”
可戈被盯得有些麻,久经沙场的敏锐直觉让这位铁一样的将军感受到了一股威慑,那平静如水的目光下仿佛藏着刀箭。
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可戈忽然感觉压力一轻。
“尊上!将军!马戈河帐的军队到了。”
传令兵持军令递上。
可戈接过军令,又递给汗王。
“就在这安营起灶吧。”
汗王没有接,低声说。
“是!”
……
黄昏日落,云像火烧了一样,半边天被染得赤红。
汗王的金边大帐立在距马戈河南岸约莫两里的地方,铁游骑的帐子以金帐为中心,背靠马戈河,整齐地向原野铺开,从上俯瞰就像是一个切半的球葱,由一圈圈半弧围成一个半圆,拱卫着中心的金帐。
马戈河的北岸还有零星火光闪烁,那是负责北岸夜巡的甲士。
大营的帐子前升起袅袅炊烟,歌声与欢笑声不绝于耳,铁游骑的军士们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间,他们与热情的贵族和女孩们在灶火前歌舞畅饮,笑谈部族营寨内生的趣事。
这些女孩也是随行的,她们都是阿勒斯兰及其附庸的族民,也就是有权利的公民,还有奴隶。
除了贵族出身的女孩,其他姑娘大多是来帮忙,比如剥皮毛、照顾伤者等这些需要耐心和细心的事情,她们完成的要比男人们好;还有一部分是女武士。
蛮族武士不仅仅只有男人,也有女人。
女武士大多执剑,草原工匠们特制的双刃短剑,以轻、快为主,练的是西6传进来的剑舞。这是一种很独特的步法,与蛮族弯刀、斩马刀的大开大合不同,舞起来的剑很是轻盈、诡异,往往能在对手做出判断前近身,而后就是以短克长。
正因为如此,她们也有另一个名称,蛮族女刺。
营地内,负责整肃纪律的近侍来回游走在各个帐篷之间,他们严肃且高效执行汗王口述的命令,哪怕是有熟人相邀,也都冷着脸拒绝。
汗王放宽了禁酒令,但要求所有人不得烂醉,否则以军法处置,并且还给近侍们划分了管辖区域,一旦出事,负责管辖该区域的近侍也要受责。
有人觉得是因为贵族们在这,所以汗王才放宽了禁酒令。因为铁游骑在这,所以汗王才会下令不得烂醉。然而,这个猜测却并未得到大部分认可,与之相反,后世的史官们对于这次游猎相当重视,对于汗王在第一夜所做的安排也各有争论。
另一个看法就是,铁游骑平日训练艰苦,加之此行仅是游猎,并非打仗,因此才放宽了对军士们的限制,但因为贵族平日过着骄奢淫逸的糜烂生活,担心他们会将这股风气带入军中,所以才会下令以军法处置烂醉者。
当然,史官们对于这次游猎所关注的重点并非是这种小事,只不过有说法认为,汗王从出行开始后种种安排都为后续生的事情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阿努拉!”
海瀚突然大喊,“快来帮我!”
坐在远端的阿努拉向海瀚看去,后者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斜剥兔皮,血止不住地染在他的衣袍上。
阿努拉正要起身,另一旁的女孩更快一步,她拉起海瀚的袖口,然后抓住兔耳,手里的小刀灵活地游走在皮肉间。
两个少年呆呆地看着,忽然都有一种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