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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煊早已卸下刚才大战的血衣,换上华丽的深蓝色长袍,腰间系着金丝绣带,步伐稳重而从容。他的面庞清瘦,眉目间透着几分冷峻,双眼如鹰隼般锐利。
而楚琰则紧随其后,她的目光在殿中游移,不免感到一丝紧张。她轻咬下唇,然而眼前的情景让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父皇,奸臣魏琮违法乱纪,霍乱朝纲,魅惑圣上,其罪当诛。”
齐煊的声音如同清风拂过,带着一丝低沉的力量,却在老皇帝耳中如同雷霆般震响。
如快燃尽的风烛般的老皇帝微微颤抖,强迫自己坐直身体,尽量维持着一丝尊严,然而那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那太子的意思是,朕宠信奸臣,祸害百姓?”
老皇帝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张后的暗哑,却极力地维持着医生的尊严。
齐煊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直视着老人,“难道不是么?”
殿中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沉重,落针可闻。
老人虽然心中惶恐,却也知道此时必须迎接这位年轻公子的询问。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魏琮狼子野心,朕也未知他竟敢觊觎朕的江山。”
“父皇不知?”
齐煊的语气依旧平静,气势依旧凌厉道,“魏琮在军队贪污军粮、残害忠良,像陈冬这样大批良将被魏琮谋害,差点命丧九泉。军中已无良将可用,导致外族入侵,我朝节节败退。”
面对齐煊的指控,老皇帝满脸都是被冒犯后的怒目圆瞪,“你,你竟敢这样对朕说话?”
“不仅如此。魏琮在朝内只手遮天,巧立名目,假借惠民险的名头,公然贪污受贿,敛财金额高达上百万两黄金。父皇,你身在朝堂,不知外面百姓的疾苦,外面人人都在喊着‘反魏琮,换天下’的口号。”
齐煊隐忍的语气越发高昂,“父皇,你想看着祖宗留下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吗?”
齐煊说出的每个字皆如利针扎入老皇帝心田,让他羞愧难当。回想起刚才魏琮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百官对他朝拜的景象,老皇帝入寒风刺骨,阵阵颤栗,“别说了……”
老皇帝的一声怒吼,显得那样的无力与胆怯,“逆子,你现在带刀上殿,何尝又不是想逼朕?想逼朕把这玉玺拱手让你,对不对?”
老皇帝一气之下,把手中的玉玺差点砸到齐煊身上,身畔的楚琰不禁惊呼。
“朕为了这块石头,战战兢兢了一辈子,谁又能懂朕?”
老皇帝眼中的泪不自主地沁出,捶胸顿足,揪着胸前的衣物道,“朕夜夜担惊受怕,大臣都说你贤明,是将来的明君。百姓夸你制定的惠民险,福慧万代……”
老皇帝有些哽咽,齐煊闻言,眸色一惊,“父皇,儿臣……”
“这些只有他们知道吗?朕就不知道?”
老皇帝一阵傻笑,声音却变得凄厉,接续说道,“朕是怕,怕成了那个人人唾骂的昏君,我也想励精图治……可厉朝留下官场的积弊太多,国库空虚,恰逢天灾,外族侵犯。这桩桩件件已让朕心力交瘁,加上朕还不得不防着你……”
“儿臣惶恐……”
齐煊立刻垂眸下跪。
“朕的这方龙椅早就准备传给你,为你扫清障碍。让你娶魏舒宁,不过是为了稳住魏琮。没有他的支持,你能坐稳吗?”
老皇帝呻吟愈发苍老。
“齐家的江山,何事轮到他一个姓魏的外臣来主宰。”
齐煊虽垂头跪地,发出的声音却震彻大殿。
“你以为朕不知他魏琮以权谋私?在军中独揽大权?”
老皇帝看着跪在底下的儿子,痛心疾首道,“他把持军权,让他当你的岳丈,替你整肃军队。等朕一死,你借故抄他的家,军权就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没收他家的钱财,也能使国库充盈。你为何这般急不可耐?”
齐煊猛然抬头,看着满脸憔悴的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向楚琰道,“我知道你喜欢她,等江山坐稳咯,什么女人没有?非要为了她葬送了朕的这份筹谋。”
“儿臣知罪。”
齐煊三叩首,老皇帝已然哽咽到不再说话。
老皇帝艰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颓然地走了两步,朝齐煊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造化。这个位置,我已是坐不动了,都随你吧。”
老皇帝在龙袍的袖兜里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奏折,扔到齐煊面前,“以后你就是这个位置的主人。朕,该歇了,该歇啦……”
老皇帝走出几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口吐鲜血。
齐煊跟楚琰见状,大步上殿,齐煊扶起奄奄一息的老皇帝,“父皇……”
“在你闯宫之前,朕就服好了毒药。即便是你或是魏琮逼宫,朕也要死得体面。”
老皇帝气若游丝,看着齐煊眼中的惊恐,老皇帝艰难地开口说道,“儿呀,我的好孩儿,朕做不到的事情,你要替朕去完成。这样朕九泉之下才能不愧对列祖列宗。”
“爹,别胡说。”
齐煊眸色血红,表情惊恐地大喊到,“快传太医……”
老皇帝看着齐煊眼中小小的自己,终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握紧齐煊的手,“没用的。朕不怕死,只怕不能帮你稳住江山就冲冲离开。你今日的杀伐果断,已然有了成就霸业的帝王之气,朕把江山交给你,也放心……”
“咳咳咳……”
随着老皇帝几声咳血,满目血红,他提上了最后一口气,“儿呀,你日后的帝王之路未必好走,可朕相信你……”
说罢,老皇帝的眼帘徐徐闭上,手无力地垂落于地。齐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却似乎看不见任何东西。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如同干涸的湖泊,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