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时间后,宝亲王和张廷玉先后而到。
再后来,敬贵妃和熹贵妃也来了。
皇上病情汹涌,几人无心对话,只是不错眼的看着皇上。
到了第二天中午,皇上终于醒了,醒来时精神百倍,见众人熬了一夜,还特别贴心的让大家回去休息。
只留了宝亲王一人在身前伺候。
安陵容跪退时,心酸的看了眼皇上格外红润的面颊及明亮得出神的眼睛,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可她不能说,她压下眼眶中差点盈出的泪意,决然而走。
掌灯时分,皇上传了亲近重臣和宗室亲贵觐见,同时京城内外加强了戒备。
一股压抑且悲伤的气氛瞬间笼罩在圆明园头上。
子夜时,皇上驾崩,丧钟响彻京城。
皇上临终前,留下遗旨,着宝亲王弘历继位。
大位既定,赶来奔丧的满朝文武,除了哀哭先帝外,还得跪劝嗣皇帝节哀。
在众臣劝说下,新皇只能忍痛到偏殿与辅政大臣商议先帝后事及丧礼期间的朝政过度。
安陵容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跪在一众妃嫔中时,眼泪却不听她的,一个劲的喷涌而出,哭得悲痛欲绝。
直到小夏子出来传新皇口谕,让众位太妃们回各自宫殿,明日起再到灵堂为先帝守制。
安陵容才缓缓起身,走到小夏子跟前低语。
众人听不清安陵容说什么,但看到小夏子惊变了的脸色,都站在原地,想看看在这个节骨眼上安陵容要做什么?
熹贵妃的脸色特别难看,乾坤已定,安陵容为何鬼鬼祟祟不肯离开?
她想出言询问几句,又觉得越在这个时节,她越得沉稳,免得日后招人议论,因此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安陵容。
安陵容现在无瑕顾及她,遗诏这事早拿出来早好,等一切平顺后再拿出来,就会让人怀疑它的可信度了。
等了片刻,新皇传来口喻,让安陵容进殿回话。
走到偏殿,看了眼端坐在椅子上面色悲伤的新皇,及站立在一旁同样满脸戚容的张廷玉,安陵容按照正式场合的规矩,就要给新皇行大礼。
新上任的皇上还不适应这身份的转变,惊得几步上前想阻止她:“文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安陵容执意下跪:“皇上,礼不可废。”
就连张廷玉在旁边也是如此说,新皇才勉为其难的受了安陵容的礼,然后疑惑问道:
“皇阿玛驾崩,儿臣痛心疾血,您有皇阿玛的遗旨,为何刚才不拿出来?”
安陵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从袖中抽出那份一直保管好的遗诏,双手托举呈给新皇:“皇上节哀,先帝留给臣妾的乃是私事,还请皇上一览。”
新皇双手接过绢纸缓缓展开,印入眼帘的是先皇那一笔刚劲挺拔的亲笔手书:
“朕自登大宝以来,历经诸多事务,今朕大限将至,特留此诏:
文妃安氏,自入宫以来,对民久行善事,朕皆看在眼中,朕知伊心怀怜悯,有救民于水火之志,朕实在不忍伊在后宫之中虚掷年华,念及伊之志向,特命伊以御前正三品代诏女官身份深入民间,为便于伊行走,特赐封号文慧,望伊出宫之后,继续施展皇家恩德,将朕之关怀与仁德撒播民间。
待朕百年之后,伊即可出宫,切不可辜负朕之所托。朕唯愿伊在民间诸事顺遂,广施恩泽,造福苍生,钦此。”
新皇一字一句念出先帝遗诏,安陵容恭顺的跪在地上聆听着她亲口所述的内容。
念完遗诏,新皇心中一时难以接受,他对安陵容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安置,他想等登基后,将她封为贵太妃,以报答当年她的相助之情。
可皇阿玛不愿她过这样的生活,竟不按常理行事为她特开先例,御前女官乃是顺治朝前期所设,后来发现不适用朝廷,就改为每逢需要庆典时女官一职由各家命妇兼职。
皇阿玛给她的这个身份,虽是虚职,可背后的分量却不低,御前三品带封号的女官,在外行走时,就是她的依仗,别说州官就是遇到封疆大吏,所有人都会对她客客气气的,更没人敢找她麻烦,反而会主动帮着她处理很多事情,毕竟她背后靠的是皇家。
新皇细细的观看了几遍这道手书,确实是皇阿玛那规整有序的字体,语气也是皇阿玛常用的直白之言,最关键的是盖着皇阿玛随身的“皇帝之宝”
。
这道旨意做不得假,又有见证人在旁,他心中再不愿也只能遵从。
新皇不舍的将旨意还给安陵容:
“皇阿玛的旨意儿臣不敢有疑,文娘娘有济世之志,只是前行路上恐过于艰辛,还望娘娘以后多加珍重。”
见新皇脸上的难过不似做伪,安陵容也是一副难舍之情:
“臣妾多谢皇上挂怀,多年深宫,一朝离开,臣妾心中也万分不舍,特别是皇上从今夜起将肩负江山社稷的重任,以后再无一刻得闲,臣妾却再不能相帮半分,实在自疚不已,唯有日日祈福,愿皇上圣体康健,江山永固。”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的红意更浓了,泪水也是一副将掉未掉的样子。
新皇一下心有戚戚,他失去了皇阿玛,但得到了渴求已久的位置,可安陵容不同,她从锦衣玉食的宠妃一下子变成了体验民间疾苦的文慧女官。
一旦出宫,就得风餐露宿,她再有远大志向,再怎么有身份加持,但毕竟是女子,在外终归不便,难免有担忧顾虑。
于是新皇开口承诺:
“儿臣永不会忘了当年于困境之中娘娘伸出的援手,后来几次三番又得娘娘教诲,娘娘在外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定要书信告知儿臣,儿臣定全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