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淼被推进icu病房后,赵舒川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身上已经套上了那件沾满了傅子淼血的t恤。体温唤醒了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医院过道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鼻腔里。赵舒川无力地望着对面纯白的墙体,由于盯得太久,视线里竟然多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红、白、灰交织在眼睛里,是一眼无尽死寂般的绝望。
赵舒川突然想起闫昊那晚在俱乐部跟自己说的话。他说,五年前的一天,傅子淼曾在夜晚的沙滩上恸哭。当时听到这句话,他既心疼自责又震惊。现在想来,当时的傅子淼是多无助和绝望。
赵舒川缓缓合上眼皮。
要是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该多好?没有那场车祸,他仍是时燚……他只想做傅子淼口中的那个“阿燚”
。
徐近洲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后,立刻赶到医院,最终在icu病房外的长椅上看到赵舒川。他走到少年身边坐下,与此同时,赵舒川睁开眼。
徐近洲将手里的一个袋子递到赵舒川跟前,“这是你哥平时在警局穿的,先换上吧。”
赵舒川垂下视线,袋子里穿着一件白色体恤。他从徐近洲手里接过,说了句谢谢。
衣服上是熟悉的味道,赵舒川近乎贪婪地嗅着,他现在太需要抓住点什么了。
“别担心,你哥他这人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
赵舒川淡淡地笑了下,“徐哥,我没事。”
徐近洲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赵舒川把后脑勺抵在墙壁上,“有帮人跟踪我们,一共三辆车,具体多少人不清楚。本来我们的车开的好好的,他们在那段路突然就加速撞上我们,摆明是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有辆车我在警局门口见过,我还跟这帮人中的一个同伙打过照面。那家伙大概三十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光头花臂。”
徐近洲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到赵舒川。“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赵舒川将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在看清照片中的那张脸后,眼神顿时变得冰冷。
“就是他。”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手术,傅子淼最终脱离了生命危险。虽然腹部伤口很深失血过多,好在并未伤及脾脏。巨大的撞击力导致一根肋骨断裂,幸运的是肋骨并未戳进肺里。傅子淼被推出手术室时,脸色没有任何生气。虽然对此早有准备,可赵舒川的心还是狠狠地抽了一下。
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傅子淼,赵舒川只觉得自己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傅子淼是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醒来的,疼痛感像海啸瞬间侵袭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一阵天旋地转差点让他再次厥了过去。眼仁因为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光,傅子淼只能重新闭上眼,片刻才再次睁开。
傅子淼察觉到了一旁的目光,他微微转过头,就看见赵舒川死死盯着自己。少年含着眼皮,双眼猩红,眼底一片清灰色,一看就是严重睡眠不足导致的。
赵舒川沙哑着嗓音开口叫了声:“傅哥儿。”
傅子淼扯了扯嘴角,“吓着你了吧。”
闻言,赵舒川始终紧绷的一根弦瞬间“砰”
的一声断裂。
他想:谢天谢地,老天再次眷顾他,没有把他挚爱的人带走。一瞬间,怖栗,无助,劫后余生的后怕像是决堤而来的洪水,泛滥在他的心里,一塌糊涂……赵舒川低头就瞥见傅子淼手背上的火焰纹身……他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心痛的要死,害怕的要死。
赵舒川捧起傅子淼的手,把自己的脸埋在傅子淼的掌心之下,那处干涩又温热的地带是他此刻的天堂,他把颤抖的灵魂也渡了进去。
赵舒川几乎是咬着牙说:“我怕死了…你让我怕死了。”
湿热的液体烫的掌心生疼。此时此刻,傅子淼只想把少年圈在怀里他试图起身,却使不上劲来。赵舒川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抬起脸胡乱的抹掉眼泪。
先前一滴眼泪都没流,现在倒好这实在太丢人了。
稳了稳心神后,赵舒川开口:“你别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
说完,他起身要走,手却被一股力量握住。
傅子淼抓着他的手,定定的望着他,说:“别走,坐这里陪我一会就好。”
赵舒川重新坐下,两人对视了片刻
少年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棱角分明,五官原本是清秀阳光的,此时没了笑容的加持却显得清冷,眼神也凛冽起来。
赵舒川开口说:“傅哥儿,我们今天可要说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别丢下我。我还小,我缺爱,我承受不住最亲的人离我而去。”
赵舒川低下头,又重复了一遍,“我是真的承受不住…”
傅子淼凝着赵舒川的脸,眼神澄澈幽深。
半晌,他开口:“小川,对不起,给你留下不好的记忆了。”
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傅子淼的人。
这的确是段不好的记忆,无论是对赵舒川还是傅子淼。
“你跟我道歉做什么?”
赵舒川低下头,轻轻地揉着傅子淼的手心,“傅哥儿…昨晚要不是你护着我,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我了。看着你没事,我是真的高兴,你可别再说‘对不起我’之类的话…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傅子淼看着他。赵舒川低着头,眼底有股晦暗不明的情绪,虽然被他极力掩制住,还是被傅子淼捕捉到了。
傅子淼笑了笑,“好,不说了。”
二人互相沉默了片刻。
见傅子淼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赵舒川有意转移话题,开口问:“这衣服瞧着眼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