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了一会儿,那边花勉已经急的要哭了出来,挣扎着要扑过来,却被他的兄长花勤死死的拽着。
“顾姐姐,你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啊?好多血啊!”
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满是血迹,都能透过衣服的窟窿看到身上的骨头了。花勉心疼不已,开始愤怒:“你们剑阁到底怎么回事,还没开始审呢,怎么就上刑了?”
剑阁的长老依然不悦,正要呵斥,却见台下那血淋淋的人,对其摇了摇头,对花勉轻声道:“乖,好好待着,不要插手。”
又对一直跟她不对付的花勤道:“看好他。”
“哼,用得着你说。”
花勤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她。
顾厌生没力气再说话,能站着已经是极限了,环视了一圈,只见到了青隐宗的顾晚辰。冷着脸,斜睨着她。
顾厌生看向他旁边,空的。
没有见到那道身影,心里空落落的。
她看到顾晚辰拧着眉别开了脸,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却又被他压制住。
她也别过了脸,谁也不看,眼睛盯着脚下以灵石铺就的地板,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今天大抵是活不了了。她冷静的想。
大仇已报,师尊也被人好好的照看着,除却不能亲眼看到师尊醒来这件憾事,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她挂念。
她原本的计划放出消息去,悄无声息的将师尊送回宗门,而自己则脱身去魔界,既然金丹已碎,根基已毁,仙途再无可能,不如干脆换一条路,重新开始。
谁知竟大意到被齐柯反将一军,整盘计划落空。
她看向自己的鞋靴,原本是崭新的白,现在已经看不出颜色了,她连掐净身咒的灵气都没有。要是师尊在,肯定会帮她换双干净的靴子。
她的思绪继续飘远,恍惚间好像回到了第一次遇见沈奉雪的那天,他一身白衣,背着她一步步走出小巷,而后寻了间旅社,让她吃了顿饱饭,也给她换了身崭新的衣服,让她从此脱胎换骨,远离了被践踏欺辱的过往。
陷入回忆的顾厌生突然恍惚了一下,不是这样,她没有脱胎换骨,她只是伪装成了他希望的样子,他让她修无情道她便认真修炼无情道;他希望她爱护同门,她便忍着不耐去保护被欺负的弟子;他希望她能守护宗门,她便没日没夜的修炼,终于成为大师姐。
只是,她到底是劣质难琢,注定会让他失望。
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那些污秽的、不堪的、难以入耳入目的肮脏往事,再来一次,她依旧会选择亲手埋葬,从此天上地下,只有她一人知晓。
“顾厌生,你可认罪?”
刑堂之上端坐的正是剑阁掌门,有逍遥子在,以及血祭的现场与恰好被发现的沈奉雪,人证物证具在,一切其实很好明白,且前几日青隐宗的夜真已坦白,沈奉雪是被入了鬼道的夜姝所害,封珏去夜家查实此事,确实属实,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十分清晰明了。
夜真回家却被亲姐夜姝囚禁,沈奉雪与顾厌生师徒被夜姝引去夜家营救夜真,中了夜姝的诡计,沈奉雪被挖了心,顾厌生携师逃走,为救师尊性命,顾厌生铤而走险,以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做血祭,寻找沈奉雪的魂魄。逍遥子与顾厌生对上了那一晚便是正是她血祭之时,而封珏寻到她时,也正是沈奉雪修养魂魄之际。
只是,那晚她被逍遥子伤了根本,且心生邪念,已成坠仙,沈奉雪的魂魄滋养需要大量纯净灵气,她不得己才主动暴露踪迹,有了如今这一幕。
想到此,剑阁掌门心生惋惜。
萃华大会上,她与封珏不相上下,都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可惜心术不正。
念及次,他的声音多少带了些柔和。见她低头不语,也未动怒,又问道:“顾厌生,你可认罪?”
“认罪。”
终于,她抬起头,神色平静,强调般道:“我认罪。”
这样,前尘往事才算是一笔勾销了吧。
“既如此,按律,罚九九八十一道淬神雷刑。”
淬神雷刑一道比一道重,每一道都劈在魂魄上,令人痛苦万分,八十一道淬神雷,即便是化神巅峰也会魂飞魄散。
杀人偿命,这道刑罚,与人间的凌迟也差不离。
都是让人在极致的清醒与痛苦中消亡。
可是即便如此,还有人不满足,昆元真人慢悠悠道:“八十一道淬神雷,是不是太轻了,可别忘了,那可是近万条人命啊。”
“是啊是啊,那可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命,里面还有妇孺,如此丧心病狂,八十一道淬神雷太轻了。”
“确实太轻了,这不公平,那些人命岂能如此不值钱?”
“可是八十一道淬神雷之后,人都没了,还要怎么罚?那可是化神强者都抵不住的淬神雷。”
“是啊是啊,可是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一语惊起千层浪,不外如是。
顾厌生安静的听着,似乎不关己事。
于是,有人说:“你们看她那副样子,哪有什么悔过之心。听说还坠魔了,谁知道是不是已经精通了什么分化遁形之邪术!”
“天吶,必须严惩!”
“必须严惩!”
“必须严惩!!!”
议论被统一,顾厌生终于被点燃了一丝兴趣,她漆黑不见底的眸子一一从那些讨伐她的脸上掠过,像是刀子掠过脖颈,那些征讨声逐渐没了声息。
她那冷然的面孔上,慢慢浮现出不屑的神情。
那些口口声声要严惩她的人却都躲着她的视线,畏缩着,不敢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