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栀自是听不得这话,当即蹙了眉便要反驳,岂料被她左手边的宋锦抢先一步,“薛峰主此话,是说我苍炎府无能”
他眉目淡漠,因年长的缘故周身气压顷刻间冷了下来,无形的威压朝薛凛而去。
薛凛摇扇挡下宋锦的内力,那精美的扇叶是由一只防御力极强的灵兽骨骼所制,轻而易举便将那烧心的热气挡在身前。
他看得出秦栀修为倒退,自是瞧不上她,可宋锦是扶桑山任职多年的峰主,在座所有话事人都是他的后辈,还是得要尊敬一二。
于是薛凛笑着打自己的嘴,“口误口误,宋峰主莫怪,薛凛就是这般话不过脑的性子。”
秦栀直接翻了他一个白眼,话不过脑那是说的商岚,薛凛这种属于思虑过甚,想方设法故意刺激人呢。
商应泽轻咳了一声,似是打圆场般说道:“好了,除夕团圆夜,大家不要斗嘴,开年后便要筹备新弟子遴选一应事宜,十三峰皆要提起精神,莫要被魔修钻了空子!”
众人拱手称是,忽然之间,秦栀窥见对面窗户帷幔下闪过了一道身影,似是一直趴在那儿盯着秦栀,被她发现方才逃遁。
于是秦栀随便说了个由头踏出了大殿。
腰牌
流水汩汩,绕过假山,秦栀捉住了方才窥视之人,那孩子挣扎了一瞬,认出秦栀后当即不动弹了,任由她将自己拽到了光亮处。
“是你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幺娘呢”
秦栀蹲下身子替他整理好被扯松的衣领,又伸手拂开他额际发丝,“多日不见,赤霄小殿下不会说话了”
赤霄珩噘了噘嘴,有些委屈地望着秦栀,“我会说话,但在这里没人和我说话!”
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又补了句:“幺娘魔怔了,日日念叨着赤霄家要完了,我听得有些烦,这才跑出来玩的。”
秦栀摸了摸赤霄珩的脑袋,道:“幺娘只是有些思虑过甚,她太担心殿下了,殿下知不知道这次偷跑出来玩,幺娘发现殿下不见了会有多着急”
赤霄珩犹豫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我送殿下回去吧。”
秦栀牵着他的手往长老阁后院走去,那里修建了不少房屋,皆是为各地贵客来访备下的,来到赤霄珩与幺娘的小院,幺娘似是刚发现赤霄珩不见了,正慌慌张张四处找他。
经过数月动荡,她早已没了初见时那般娇媚与松弛,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望向赤霄珩的一瞬间泪如雨下,跌跌撞撞跑上前抱住他,“小殿下去哪了,可吓坏幺娘了……”
赤霄珩一个半大的孩子,又从小待在宫里,教养出了天真善良的性子,他只知道幺娘哭了,她在伤心,在为自己而难过。
于是他也有些内疚,拍了拍幺娘的后背道:“幺娘,是我贪玩,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秦栀将赤霄珩平安送回幺娘身边,便自顾自冲着二人拱手行礼,接着转身离去。
还未走几步便被幺娘的声音叫停。
“大人留步。”
秦栀回身望她,她心绪平稳,似是清醒几分,上前拉着秦栀走到暗处,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我知道在这里说话没有秘密可言,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只相信你。”
秦栀表情郑重,在她手心写道:“好,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必定不遗余力。”
其实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深埋秦栀心底,她不愿让任何人知晓自己从前狼狈的一面,就连白曜也不知,她其实很小的时候便见过赤霄瑾——赤霄珩的亲姐姐、如今南诏的赤王殿下。
当年秦栀全族被杀,侥幸逃过一劫,举目无亲又贫困潦倒,她想起了李琮对她家人的承诺,于是义无反顾往扶桑山而去,在半路上她混迹在乞丐窝里,因年纪小不断地被人羞辱,于是索性出来“单干”
,饥寒交迫躲在山洞里等死时,路过避雨歇脚的赤霄瑾发现了她。
那时她一双赤红的眼瞳仿佛生来便带着无尽威严,仅是一眼便吓得秦栀不敢动弹,她伸手拨开秦栀脸上的碎发,冲她笑了笑。
她也不过换牙的年纪,说话奶声奶气还有些漏风,“你还好吗,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秦栀紧盯着她满脸都是警惕,如她这般一身锦缎华服,金银玉器尽数堆砌在脖间腕上,与那闪电魔狐一家有何不同
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皆是将平民人命看做草芥的虚伪恶人!
想也不想,秦栀冲她龇了龇牙,嘶哑的喉咙低喝道:“走开,否则对你不客气!”
那贵人细腻白嫩的小手僵在空中,身后有人拦她,她回头似是冷冷瞥了一眼,便再无声响了。
她伸手拉起秦栀,后者似是被冒犯般伸手在她小指上一咬,因饥饿,嘴里的血气尤为美味,秦栀忍不住吮吸了一口,便被那人一巴掌打醒。
“小鬼,吸人血是会变成大魔头的!”
她佯装凶巴巴地戳了戳秦栀的脑袋,又拿出一块干净到像白云一般的帕子替秦栀擦干净脸上血迹。
她目带欣赏,将包裹里的肉饼尽数递到秦栀手心,“你眼里有几分野性与硬气,是个好苗子,要不要跟着我”
一个六岁的孩子让八岁的孩子日后跟着她混,这画面犹是如今的秦栀也觉得有几分好笑。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复赤霄瑾的
“我心中大仇未报,若有来日,我会去找你……”
秦栀心里正回忆着,幺娘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目色焦急又疑惑,“大人在看吗”
秦栀连忙道歉:“抱歉,方才有些走神,您再写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