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或许对自己有几分情分,可若涉及到江山权柄,他未必还会顾及。更何况,她可是听说如今的他与过去完全是两种性情,宫内有流言说是因为他在边地摔下了山崖,故而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也不知是真是假。
可她复又转念一想,万一他会顾念呢?不论如何,她总是要试试。毕竟爹爹常在西洲理政,江氏如今也只能依靠她说两句话。
心思定了,她便站起身:“玉棠,替我梳妆吧,我要去一趟建章宫。”
入夜,建章宫。
紫檀木质的雕花长条案上堆积着许多折子和书信,半透纱罩中的明烛微微摇晃,笼着慕容景执笔疾书的影子。
刚好写完一封信,狼毫笔顿了片刻。他眉头锁着,将另一只手按在眉心处轻轻揉了揉。
博香炉里燃着冷松香,气味清凉,有醒神的功效,是他素日所爱。
兄长猝然一死,朝局动荡不安,如今他既要迅速掌控局面,又要铲除陆氏一族的众多党羽。
可陆氏在朝野经营多年,暗中的势力盘根错节,陆沉虽已下狱,可势力犹在,连父皇和兄长都无可奈何的事,做起来谈何容易。
这平衡各方利益,可比统帅千军万马要麻烦多了。若非慕容怀和陆琐颜非是容不下他,他还真不愿意兜揽这些事。
慕容景长指轻叩桌面,有些烦躁。
恰好陈与躬身进来,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慕容景的神色。见慕容景兴致并不好的样子,便低下了头。
该是传晚膳的时候了,他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主子。讲了怕主子不高兴,不讲又怕主子想起来怪罪他。
“何事?”
慕容景听到动静,看都没看他一眼。
“殿下,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奴才在偏殿布好了菜,殿下不如······”
他硬着头皮回道。
慕容景抬头,漫不经心的睨了他一眼。
虽是未发一言,陈与已经感到后背发寒,将后面那句“歇会再看”
硬生生憋了回去。
好吧,他果然不该多言。说来奇怪,他一直为主子当差,觉得主子并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人,可自从主子从边地回来之后可谓是性情大变,喜怒不定,心思越来越难以捉摸。
“退下。”
薄唇吐出两个字,平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慕容景已经好几个晚上不曾用过晚膳了,可陈与知晓这位主子的脾气,即便担心他的身体,也不敢劝,麻利的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慕容景发现陈与又挑起了帘子。
这次他脸上明显露出几分不耐,警告道:“你最好真的有要紧的事。”
陈与倒是很确定,笑眯眯的看着慕容景:“回殿下,奴才确有要事,朱华宫那位娘娘求见殿下,此刻已在门外候着了。”
阿晚?
慕容景心下意外。
这些日子他有许多紧要的政事要忙,又或许内心并未想好如何面对阿晚,所以迟迟没有去见她。今夜她倒是自己来了,不过正合他心意。
他搁下笔,低头静默了一会,唇角划过一丝满意的笑容。
心中虽喜,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