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农脸色一变,满眼恐惧地看着他。钟三点敲响,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多年前失踪的女孩——”
他说得很慢,很费力,“就是南希。”
“她失踪的时候十四岁。”
塔齐欧接着讲。烟农的视线在天花板上茫然地游走。“今天她生日,她有个爸爸,对吗?她的爸爸呢?”
“我就是她的爸爸。”
烟农直截了当回答。
塔齐欧讶然中沉默。
他缓缓望向窗户上残留的字痕,不觉想起南希颅骨上的那块缺口。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
“又不是我让她来的!”
烟农喊,冲过去握住塔齐欧的肩膀,“她自己不在家好好待着非要跑过来能怪谁?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印第安狗断了我们的粮食供应,再拖下去大家都得死!”
塔齐欧没做声,只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烟农嚷道:“她一个姑娘家,啥都弄不了,活着也只有挨饿的份儿。但你知道吗?因为这场饥荒,我们从五百人锐减到六十人。老天,我们被分派到这里是来寻找黄金的,金子没找见,人倒死了一大堆。你也是欧洲的,塔齐欧,难道你希望我们欧洲人的努力全都白费吗?土着不好对付。作为缓冲,我们不得不牺牲一些低价值群体。”
他神情中流露出一种遗憾,却又转瞬即逝——
眼前这张纯洁、精致、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触怒了他。他一把将塔齐欧摁在身下:“说真的,你比那些女人也值不了几个钱,还不如……”
陆生动物也会摄食同类吗?
塔齐欧不免有些失望。
他闭上眼睛,双臂慢慢环住人类的脖子。
白色小球相继从皮肤内吐出——紧跟着,一条条黑色毒丝悄无声息地扎进了烟农的皮肤。
之前他从未想把它们用在人类身上。
塔齐欧眼睛眯起一条缝。
窗外有个影子,是南希在写字:“爸爸,我的爸爸,你看见我的爸爸了吗?”
随即,在毒丝的控制下,烟农站了起来。
他打开门,蝴蝶们萦绕在他身边。
“亲爱的南希,我在。”
他把手放在了女儿头骨的缺憾上。
下一刻,数百只蝴蝶降停在他身体的各个角落。
地上留下两具骸骨。
武器脱落,塔齐欧一脸憔悴地来到门边,将花束放回南希怀中,蝴蝶成群结队地飞往更高的天空。
他站在那里望了很久,直到它们消失不见。
8
下雨了,路仿佛没有尽头。
塔齐欧蔫蔫地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但至少方向是正确的。
月亮高高升起,像一个金色的大灯笼,不时有几缕轻盈的灰蓝色云丝伸出长长的手臂把它遮住。